“不愧是轻候兄,实不相瞒……”李长安顿了顿,“此番来玄地雷州是为应诺,要寻雷州断魂岭,但人生地不熟,便找到了轻候兄。”
“好说,此事我派人去办,三天内便有答复。至于报酬,长安兄既然答应了之前事,那么不提也罢。”
“报酬还是按规矩来。”李长安却摇头,“钱债易了,人情难偿。”
上官轻候怔了怔,笑道:“那就按规矩来,客室已备好茶,长安兄请移步吧。”
二人出书房,入客室时,李长安眼角瞥见两道路过的身影有些眼熟,一望过去,一人玉衣长剑风度翩翩,一人模样苍老,身上挂着个大葫芦,他并不认识。
待走了百步,到客室坐下时,李长安忽的忆起那老叟的模样,可不就是自己在淮安城里见到的卖油翁。
那时他失了肉身,游荡城中,那卖油翁是他见过为数不多的修行人之一,印象倒算深刻,没忘掉。那玉衣长剑的男子虽换了身衣裳,气质也大变,但容貌还是那位勾栏边买红枣糕的摊主。
没想淮安城一役后还能见到这两位,也算颇有缘分。
“长安兄可是认识那两人?”上官轻候忽而说,见李长安回神,他笑了笑,“你看到他们后,便一直思索不语。”
李长安摇头,“不算认识,只是见过。”
“那剑客姓唐,名棠,是种道圆满的修为。那老者自名为卖油叟,没说真名。他们到俊来城,是来寻人,说起他们要找的人,倒有些意思。”上官轻候自顾自笑了一声。
“什么人?”
“此人姓姜名青,有个诨号,人称葬花剑。”上官轻候忽的向着边上聚精会神倾听的仕女呲牙一笑,“他专杀女人。”
“少爷可要护着奴婢!”仕女故作惊慌,却没害怕的神色。
“你倒没机会,此人杀也只杀美人。”上官轻候大笑。
与上官轻候寒暄几句后,李长安起身告辞,谢绝了上官轻候的留宿,赤豹还在城中客栈,这厮是妖,有的修行人若看破了,指不定会出手对付它。
出门后,春风料峭,雨丝微斜,街上行人已稀稀拉拉。
春深时没有一处不是青色的,淡青天穹下屋瓦被雨丝泅湿,浸润成鸦青色,泛着水光,墙角点缀着青草青泥。
李长安走到城南时,雨水在笠上蓄足了,泻落成线,落在身上很沁凉。
在连珠般滴沥的雨水中,李长安忽的见到远处屋檐下立着一袭素衣,与青色的背景恰好相配,只是一点朱唇殷红如血。
李长安讶然认出了段红鲤的模样,欲寻上去,却又顿足。
这时候她望着细雨,撑开了油纸伞,伞面红得妖异,仿佛盛开在碧海青天中,这便是李长安认识的她的颜色。雨丝风片中,那朵油纸伞越开越远,李长安静静看着那道背影,她大概不会回头。
然而伞忽的不见,李长安仿佛见她展颜一笑,而她已消失在拐角处。李长安忽然有些后悔,便扔开雨笠拔足追上,到拐角时却不见她的身影。
长街空荡,他伸出手掌,春雨轻啄手心,似有还无。
不远处,一座雕楼伫立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