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里外,镜山之中,两柄巨剑拱卫的天剑山门在夜色中沉寂。
山上座座道宫中烛光通明,香烟袅袅,其中一座外表平凡的庐舍里,在黄布蒲团上打坐的天剑门主蓦地睁开双眼。
起身走了一步,他已站在山巅智商,目光越过层层叠叠的山峰,望见八百里外那团黑云,低声自语。
“有人修行大罗诸天经?”
他面色倏然阴沉下来,紧紧盯着玄鎏山的方向,心中冷笑。
“大罗诸天经被一分为三,缺一不可,悬剑宗中只存有天市星图,紫薇星图却在我这,齐皓月,你将此功授予弟子,难道是在向我示威?也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大罗洞天传承失落已久,也该到重现的时候了,只不过,当年我修行比你晚,才每每被你强压一头,如今你寿元将尽,胜负又该如何定论?”
李长安落回葬剑谷,夜色平静如初,像是任何事都没有发生,而李长安的肉身与修行已双双攀至前所未有的顶峰。
种道巅峰,练髓巅峰!再进一步,便是由凡身晋入超凡之境。
“可惜,如今太微与紫薇星图难以获得,一时间修为不能再进了。”李长安平复了心情想道。
次日清晨,正是悬剑宗五弟子一同演练天门阵的日子。
在夜郎谷底见到李长安,常嚣劈头盖脸就说:“师弟昨夜弄出的动静可不小,怎么,修为果真大进了?快来和师兄切磋试试。”
“师兄修为高我十倍,我就不自取其辱了。”李长安断然摇头,五年中,他也算是体会到常嚣对于斗法有多痴狂,一有机会便找人切磋,宗中剑守弟子实力低微,常嚣就找剑守切磋,剑守不跟他打,他就找李长安与姬璇切磋。无论练功、演阵、读经之时,只要稍有不慎,李长安面前就会出现那道背着门板似的巨剑的魁梧身影。
“师兄,你就饶过小师弟吧,也就只差闭关时你不找上门去找人家切磋了。”乌妲轻声说。
李长安倒是有些羡慕乌妲,这位悬剑宗二师姐精通驭形之术,道行极深,只不过常嚣觉得跟那一味只知道防守的天兵打不痛快,所以极少找上乌妲。他同样不切磋的还有穆藏锋,用他的原话说就是三师弟门道太多,心机太深,和他切磋比跟天兵打更不痛快。
“切磋才能映证修行,小师弟,你说是吧?”常嚣对李长安笑道。
姬璇站得远远的,也不帮李长安吱声,只怕就算帮到了李长安,自己却麻烦了。
“今日先演练阵法……”李长安偏开目光,转移话题。
“今日不练阵法了。”
姗姗来迟的穆藏锋来到众人面前,说道:“师尊传唤咱们一同过去一趟。”
清宸宫中,齐皓月看着下方就算随意站着也隐隐形成阵势的五人,问道:“这段时日小天门阵练得如何了?”
“已有小成,纵使遇上强敌,不能取胜也足以牵制。”穆藏锋回应道。
“你这小子向来老成持重,既然连你都这么说了,看来最近你们倒的确没懈怠,如此正好,我恰有事情交给你们办。”齐皓月施施然道:“在宗中停留了这么久,也合该出去走走了。”
“如今山外乱世方至,敢问师尊,我们要往哪走。”穆藏锋又问。
“当然是哪儿最乱就往哪走。”齐皓月捻须微笑,又干咳一声,“咱们是剑修,又不是行者一脉,不打禅机,你们去西岐走一趟就行了。顺带若能找见那柄七缺剑,就取出来。至于其他的么,咳,大承国也有些高手,去了别惹是生非就行,一个个都给我完好无缺地回来。”
七缺剑……李长安心中一动,原来此行的目的便是九国器之一。
“敢问师尊,七缺剑身在何处?”乌妲轻声问。
“九国器中,除了一元镜和九极鼎就在玉京镇压国运以外,其他国器所在都是世上最隐秘之处,我哪知道。”齐皓月反问道:“若知道七缺剑在哪,老头子我自个儿就去取出来了,还用得着煞有介事让你们跑一趟?”
他看了李长安腰间的八荒刀一眼,淡淡道:“一切随缘即可,纵使找不到那柄剑也无妨。”
穆藏锋注意到齐皓月的眼神,神情一动,作揖道:“弟子知晓了。”
五年间,穆藏锋修为几乎没什么进境,眼下李长安突破道种道巅峰,都快要后来居上了。但穆藏锋虽修为停滞,心思却愈加深沉,演练小天门阵时任由战况瞬息万变,都能有条不紊地应对,众人见他说知晓了,当即也不再多问。
出了清宸宫后,穆藏锋对李长安道:“看来寻找七缺剑的关键就在师弟身上了,师弟身怀九国器之一,又将之祭炼为本命,而宝物有灵,九国器这等人道重器更应灵性非凡,师弟可曾有七缺剑的线索?”
“的确有。”李长安略微回忆后,说道:“我突破蕴灵之时,便曾感应到其余国器所处之地。只不过虽有感应,我却只知道那七缺剑与一元镜九极鼎一同被藏在西岐之内,却不知具体何处。西岐之大,咱们五人纵使分头搜寻,只怕上百年都难有头绪。”
“宝物有灵,师弟既然曾有感应,那定然不会只有一次。既然如此,咱们先去西岐再说。”
“不过如今要过龙关,却有些难处。”常嚣插言道:“去岁秦游传信给我,青牢山中战事愈演愈烈,而西岐之内也出现了动荡,听闻是因为修建龙关时镇东王对属民的横征暴敛,闹出了不少民乱,还有人妄图起义。而因此事,秦游也被调回东临府,镇压作乱的匪类。”
“这倒是个麻烦,如今龙关业已落成,防卫森严,若无内应,要潜入其中太过危险。”穆藏锋低眉,过了一会,他说道:“不过咱们没有内应,别人却有。”
“谁?”姬璇问。
“凌霄道宫、紫霄道宫与清墟福地。”穆藏锋道:“此三圣地要同大承交战,必定在其中安插了内应。”
“堂堂三圣地可不一定会帮我们的忙。”常嚣笑了笑。
“这却也说不准。”李长安忽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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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地以西,青牢山界。
原本苍翠的林木已被片片朱墙青瓦的道宫占据,成群结队的修行人穿着相同的服饰,结成浩大阵势,从半空低掠而过。
一座座庞大的福船、符塔悬空浮动,投下大片阴影。
一座道宫中,南占开身穿洞玄高功法衣,头戴莲花冠,威仪与往日的赤车符吏已不可同日而语。
但忽然他却感到一阵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