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大尚书加上都察院左都御史的正式亮相,标志着字永隆帝登基一来规模最大的一次人事调整拉开了序幕,而这也是新一届内阁成型之后最重要的一波人事布局,也标志着江南士人、北地士人、湖广士人三大大周官场主流派系基本达成了妥协。
左都御史张景秋,南直金陵人,但倾向于皇帝,或者说属于帝党;吏部尚书高攀龙,南直无锡人,江南士人中的南直——浙江联盟;户部尚书黄汝良,福建泉州人,江南士人中的福建——江右联盟;礼部尚书顾秉谦,南直苏州人,帝党;兵部尚书张怀昌,辽东人,北地士人;刑部尚书刘一燝,江西南昌人,江南士人中的福建——江右联盟;工部尚书崔景荣,北直大名府人,北地士人;商部尚书官应震,湖广黄州人,湖广士人。
八大金刚,其中纯粹的江南士人占据三席,而且吏部和户部两个最重要尚书位置均被江南士人控制,北地士人两席,湖广士人一席。
帝党二席,但从籍贯上来说他们也属于江南士人。
北地士人目前和湖广士人结盟,堪堪能与江南士人抗衡,而帝党就成为极为重要砝码,但张景秋和顾秉谦二人虽然籍贯属于江南,但是在政治倾向性上基本上是跟随永隆帝的态度而转,一定程度上更倾向于北地——湖广士人联盟,所以也就形成了当下的这种微妙平衡。
七部尚书加左都御史的尘埃落定,意味着大的格局已经定下来了,接下来就是更加激烈的各部左右侍郎和都察院的右都御史、副都御使、佥都御史的争夺战。
当然这种争夺都还是控制在一定范围、节奏和底线之内的,一些先前已经达成了一致的意见基本得到了保留,比如乔应甲升任右都御史,杨涟出任左副都御史,柴恪出任吏部左侍郎,孙居相出任吏部右侍郎,缪昌期出任商部左侍郎等等。
也有一些出现了变化,比如王永光和韩爌,原本是确定南下金陵,但是在经过反复争议和犹豫之后,齐永泰最终又否定了他自己的观点,认为江南的一些不安局面应该是江南士人因为对于赋税增加和倭寇入侵袭扰带来的不满,加上朝中也的确需要这几位关键重臣支持,所以最终韩爌出任刑部左侍郎,王永光出任户部左侍郎,只有金陵同知(应天府丞)孙鼎相出任南京右都御史。
齐永泰甚至考虑到朝中力量不足,齐永泰重新布局,将周永春也召回朝中,出任南京兵部左侍郎,毕自严出任南京户部左侍郎,这也打破了青檀书院历来的格局,即山长和掌院两位主副出仕一人,另一人保持书院稳定的格局,好在齐永泰也有安排,邀请了已经致仕多年的北地士人亓诗教出任山长,另外一名陕西士人王之寀出任掌院。
对于齐师的这般的安排,冯紫英有些担心,但是对于江南变乱的可能性和风险性,冯紫英也无从判断。
虽然他确定义忠亲王肯定在推进实施其在江南的一些布局,但是究竟进展如何,还不清楚,另外他也认为在永隆帝身体状况只要保持现状,江南想要叛乱的可能性或者说成功的可能性也几乎为零。
只要随便抽调大同、榆林、蓟镇、辽东的一支边军南下,便能轻而易举的碾碎一切江南的抵抗力量,这还没有算江南真正敢于押上一切追随义忠亲王起事的人究竟能有多少?
所以冯紫英的判断也是,义忠亲王短时间内也是做不成什么的,而永隆帝现在也是想要稳步控制局面,随着京营军权渐渐落入到了永隆帝手中,五军营大将陈继先的威胁性也降到了最低,下一步永隆帝恐怕就是要等到朝局稳定之后,彻底剪除陈继先这个首鼠两端的不稳定因素。
有了神枢营和神机营在手,五军营这边冯紫英相信永隆帝只怕也早就在着手安排渗透,只要彻底解决了陈继先的威胁,永隆帝大概就可能高枕无忧了,再有蓟镇尤世功牵制住宣大牛继宗,慢慢来撤换掉和牛继宗走得太近的宣府总兵,日后哪怕太上皇也再难以在其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了。
冯紫英也很清楚,哪怕自己对义忠亲王在江南的活动有所担心,但实际上自己却做不了什么,自己已经向齐永泰和乔应甲陈述了自己对江南局势的微妙变化存在的隐忧,齐永泰和乔应甲也应该和崔景荣、王永光、孙居相这些人商计过,但是得出的结论都没有认可自己的担忧,当然也并非毫无准备,像让周永春、毕自严和孙鼎相三人出任南京就是一个布局,但冯紫英仍然觉得太过单薄。
按照这样的安排,南京兵部尚书、南京户部尚书以及南京左都御史都会被江南那边的力量掌握,届时真的一旦有变乱,周、毕、孙都是副手,能不能及时作出应对?
这种担心现在冯紫英也只能存于心中,他现在也无力去改变什么,只能小心翼翼地不断提醒齐、乔等人不要轻视了义忠亲王铤而走险的风险。
“大爷,京城来信了。”瑞祥急匆匆地踏进门来,手里捏着一封信函递上。
这段时间里,几乎是每三日汪文言就会送出一封信来,随时将京中的各种信息传递过来,这消耗很大,但是冯紫英却觉得值得。
接过信,冯紫英一目十行,迅速浏览完毕,京察已经进入尾声,对地方进行考察的“大计”即将开始,这也意味着一两个月内,吏部和都察院的人便会走遍大江南北,其中也包括永平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