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紫英你的意思是怎么做?”练国事皱起眉头,他查看了一下,这几户豪强士绅都不简单,在昌黎、乐亭都是有头有脸的角色,要动这些人,必定会引起很大的反弹和舆论。
“君豫,这等豪强不比寻常匪盗,拿了就拿了,杀了也就杀了,你要动他们,就得要拿实作死,否则这些人反噬起来能耐不小,就算是最后能把他们处置掉,但也得给咱们找不少麻烦。”冯紫英也提醒练国事,“所以最好是要把倭寇一并拿住,这样人赃并获,才能把此案办成铁案。”
“紫英,看样子你是很有把握了?倭寇怎么对付?”练国事看了全部卷宗,觉得倭寇是最难对付的。
这些人在海上来无影去无踪,如何拿得住?
拿不住这些倭寇,就没法把这些豪强士绅定罪,拖成一桩悬案,既有损于官府威信,也会带来很多后遗症。
“登莱水师。”冯紫英轻声道。
“哦?”练国事恍然大悟,难怪冯紫英如此有把握,有了登莱水师,那要对付几百倭寇,那就是易如反掌了,这就相当于凭空送自己一桩功劳了,难怪冯紫英一门心思要自己来永平府,说定会有好事。
“沈大人那边上一次我就说过了,因为恰巧遇上了蒙古人入侵,耽误了,侯承祖那边我也打过招呼,到时候还是他带兵过来,这边只需要把线索拿住,然后通知水师那边,他们便启程北上,在大沽那边略作停留,便可直扑祥云岛和月坨这边,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届时具体如何布置,你们可以商量,总而言之要一网成擒。”
“有这些倭寇和昌黎乐亭豪强们勾结的罪证,无论这帮人捅到天上,也翻不了案,这也关系到都察院和户部的颜面,谁敢来插一手,那就等着御史们和户部的怒火吧。”冯紫英搓着手笑道:“昌黎乐亭那边我也让人安排有内线,如无意外,春末夏初,这些倭寇便会回来,届时就是动手的好时机。”
练国事心中暗叹,这就是武勋出身的底蕴了。
沈有容和侯承祖都是武人出身,文官固然能驾驭他们,但是那得要有足够的身份和底气才行,而像冯紫英这种武勋出身的文官,却天然就能得到这武人的好感,平常像冯紫英这样二十岁的年轻文官,哪个武将会对你心服口服,会为你出谋划策?
“谢了,紫英。”练国事真心实意地道了谢。
“嗨,君豫,咱们俩还说这个就没意思了。”对冯紫英摆摆手,“咱们志同道合,帮你就是帮我自己,我也希望你能尽快地掌握了解并能驾驭永平府的局面,……”
“紫英,你这话可有些出格了,知府可是显伯兄。”练国事笑了笑。
“我知道,显伯兄和我们都是北地士人,当他的精力不会集中在这上边,而且他的一些观点和咱们也有差异。”冯紫英没有讳言,“或许三年之后他就会离开,但是我们是想要把永平府的事情做好,让永平府的士绅百姓都能够感受到我们的努力奋斗给他们的生活带来的改变,……”
冯紫英这番话就显得有些推心置腹了,“永平府近百万庶民百姓,他们现在的生活如何,你我历历在目,可以说求个温饱都是十分奢侈的事情,稍有灾害,要么沦为流民流离失所,要么饿殍遍地,这样的情形正是你我作为士人应当去力求改变的,不是么?”
练国事为之动容,沉吟了一阵之后才道:“紫英,我知道你在力推开矿、建坊、修路、开埠商贸,但是黎民何其多,单单是这些就能解决百姓的生计?永平府近百万人,开矿建坊修路开埠能消纳者不过区区十万人已经是极限,而且修路占大头,且不可持续,一旦路修好,他们又何以谋生?我以为这归根到底还是要解决土地和粮食的问题才是根本啊,当然,我也承认,你所做的一切的确很有新意,也的确能解决不少问题,但难以解决根本啊。”
练国事的观点既是最传统的民以食为天,以农为本的士人理念,同时也是符合这个时代符合大周现状的,冯紫英很清楚自己力推的工业兴国理念太过超前,在当下科技和生产力的发展状况下,工业也好,商业也好,都难以消纳庞大的农业人口,而决定大周王朝存亡的关键还是广大百姓能不能有一口饱饭吃,能不能衣能蔽体,很显然工业和商业都无法作答,还得要在农业上做功夫。
但冯紫英同样很清楚,处于小冰河时代的大周,不可避免的要遭遇各种水旱天灾和气候转冷带来巨大灾难,尤其是北方更是跌遭打击,如果不寻找路径予以解决,那么大周不可避免的就要走上前世大明的道路,这是他绝不能接受的。
工商业当然不可能一蹴而就解决这些难题,同样就算是引入徐光启引种的马铃薯和番薯这些作物一样是杯水车薪,但是起码这些做法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大周即将遭遇的各种危机,所以冯紫英必须要坚持自己的理想观念,去付诸实施。
现在他就必须要说服练国事也全新全新相信自己,并为之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