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虎臣和龙禁尉的另一名当头石正亨以及顺天府衙刑房司吏正在清理着这个已经就任通仓副使九年的家伙家中。
“回大人,属下分别将其家中数名家仆和侍妾隔离审问,最后终于各有两名家仆和一个侍妾交代在后花园和左边耳房靠近的马厩地下应该有暗房和地窖。”忍不住舔了一下嘴唇,脸上满是满足的狰狞,前来禀报的番子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石正亨看了一眼正在游目四顾的贺虎臣,轻咳了一声道:“贺大人,您看怎么着?”
贺虎臣一愣,这才明白对方是要和自己商量了,心里掂量了一下,想起冯紫英在临行时的交代,点点头:“那就开挖吧,我安排几个人配合,开启后,你我二人一起处置。”
石正亨点了点头,看样子这活儿不那么简单啊,这位游击大人看来是想要一门心思往上走的人,不太愿意在这上边授人以柄啊。
不过没关系,他自己不想发财,并不代表他要阻止人家发财,看他的架势,似乎也应该领悟得到自己的意思,并没有峻拒,那就好。
很快番子们和军士们都躁动了起来,对于这种开挖后花园和马厩的活儿,大家都不傻,便是京营士卒也清楚这种查抄的时候突然要开挖地下意味着什么,哪怕他们未必能沾着多少荤腥,但是单单是这份感官刺激,就足以让人血脉贲张了。
贺虎臣和石正亨重新回到房中,在这里那位副使的几个嫡出庶出儿子女儿一大堆,林林总总怕不是有十来人,石正亨轻哼了一声:“你们都看到了,你们不愿意说,并不意味着人家不说,我再给你们一个机会,现在主动说,我会记录在档,届时可以算是立功表现,你们老爹没救了,但是并不代表他们都要跟着陪葬,各人都要生活,自个儿琢磨一下,来人,把他们分别带下去,我相信总还是有聪明人走在前面的,落在后边儿的若是被别人说了,那就不好意思,……”
这种花招技巧对龙禁尉的人来说简直再游刃有余不过了,嫡子庶子之间肯定不会是铁板一块,仆人和侍妾这些人见到大树已倒总还是有要为日后打算的,破窗效应在这里也能一样得到映证。
不出所料,当得知在开挖花园和马厩地窖时,很快就还有侍妾和庶子愿意检举交待更多的财物藏身处。
“你说的三条胡同的宅子,我们知道了,不就是挨着巷尾原来的朱记油坊对面么?不巧,有人比你先说了,这个不算,你还的再说,……,别指望着只有你知道人家不知道,你老爹三个嫡子七个庶出,你算老几?你老娘在他身边几年里,难道就没有一点儿风声,劝一劝你老娘,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你老娘也就是一个侍妾,年老色衰,此案罪及你老爹一人,你难道就不为你老娘和你自己考虑一下,……”
各种话术和游说在一干家属与仆从们那里不断刷新,贺虎臣不耐烦地看了看时间,这位姓石的总旗争分夺秒也要尽快挖出一些战果出来,他也能理解,一方面要对上有个交待,另一方面自然也是要想先下手为强,过手一番也能沾点儿荤腥,这从先前刻意讨好自己就能看得出来。
水至清则无鱼,贺虎臣心中也有些不屑,但是也能接受,冯大人专门交待了,只要不过分,那么适当分润,也都是龙禁尉的惯例了。
两个时辰时间,三处地窖被挖开,同时还交待出了另外两处宅邸,估计在那边还应当有所斩获,但是那就和这一组无关了,日后是谁去深挖,轮不到他们想了。
不过这在主宅内的三处地窖启开还是让贺虎臣和石正亨一等人都吸了一口凉气。
对于石正亨来说,他不是没见过抄家抄出大场面的,要说这位通仓副使也不算不上什么,一个从九品的角色罢了。
过他手的三四品官员抄家也有好几个了,五六品就多不胜数了,但是一个从九品的角色,竟然比起有些三四品的官员还要丰盛,不得不让他刮目相看,也对通仓的油水之大忍不住咂咂嘴。
难怪要对这帮人动手,换了是自己,谁来说都不好使,一个副使而已,可就足以让人发狂了。
贺虎臣神色复杂地按刀看着挖开的石板门,内里的东西正在一样一样的搬出来清点,这就是大周朝的官员,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也不换啊。
刑房小吏已经开始磨墨着笔,准备记录。
“各色杭绸一百九十二匹,其中云纹素色落花锦四十六匹,藕荷莲纹宽幅焰光锦缎三十二匹,……”
贺虎臣忍不住吸了一口气,他出身不算富豪,对于这些东西没太多概念,看身旁石正亨倒吸凉气的架势,估计都价值不菲,歪嘴问了问,“石大人,此等物件价值几何啊?”
“嘿嘿,贺大人你可是问对人了,前面那云纹锦也就罢了,不过一二十两银子一匹罢了,但后边那焰光锦就不简单了,那是杭州徐记的货色,每年都有定量的,便是宫中也常用此物,一年不过几千匹罢了,这厮居然就能捞到三十二匹,拿出去售卖,一匹再怎么都得要二三百两银子吧?”
贺虎臣眼珠子都要凸起来了,他也是替自家侍妾买过绸缎的,大约知道市价,一匹寻常锦缎在市面也不过就是几两银子罢了,怎么这里边的物件最寻常的也要一二十两?还几百两一匹的绸缎,这玩意儿披上能白日飞升么?
见贺虎臣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石正亨内心也在哂笑这个京营土鳖,不过表面上还是一脸正色:“贺大人,你有所不知,这寻常丝缎不过三五两银子,但是能让人家专门藏于地窖的东西,你觉得会是便宜货么?你看还有专门防潮防虫蛀的工艺,您瞧瞧但是这个地窖只怕没有几百两银子就做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