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平儿姑娘和小红姑娘都来了咱们府里三趟了,晴雯和金钏儿二位姑娘肯定有些起疑,不过她们都只是怀疑是不是平儿姑娘有什么意图,倒还没有怀疑到琏二奶奶身上来,至于荣国府那边,自打政老爷去了江西之后,好像心气都有些散了,赦老爷成日里也不怎么管府里的事儿,府内珠大奶奶和三姑娘管着,但是现在也捉襟见肘,前些日子还听钱华在说,府里许多物事都没法采买了,没银子,人家也不肯赊欠,对荣宁二府这边欠了许多一直拖着不给意见很大,所以现在都要现银交易了,……”
冯紫英没想到瑞祥还给自己爆这样大一个料,讶异地道:“这么艰难了?连府里所需采买都支应不上了么?”
“像一般的吃穿用度还勉强能行,但是其他稍微大一点儿的开支恐怕是都停了,荣宁二府现在都在外边儿抵押物事,或者借债,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瑞祥这段时间和荣宁二府接触颇多,像钱华是负责荣国府里采买的,对荣国府日常所需很清楚。
现在除了基本的吃穿用度,其他所谓多花钱的地方都停了,说这是三姑娘定下来的,连府里的木匠、花匠、瓦匠、石匠都裁撤了几个,马车有两辆破损需要维修也被叫停,几处房屋因为夏季来了原本需要检修维护,也都暂时搁置了。
“不至于这般吧?吃穿用度不说了,若是连这个都保障不了,那这荣宁二府不是要关门了?”冯紫英皱起眉头。
他当然知道荣宁二府现在艰难,但是这并不代表荣宁二府的人艰难,王熙凤、贾赦、贾蓉、贾瑞这些都在京营将士赎回的事儿上挣了不少,冯紫英虽然没有去细算,但王熙凤和贾赦起码都挣了两三万两银子,而贾蓉、贾瑞也起码有几千两银子的进账。
像贾芸、贾蔷这些都早就不靠二府里边每月的那点儿月钱生活了,但是二府你却不能不发,短了这个,少了那个,都不行,那就意味着你这贾家要维持不下去了。
“大爷,小的看,离关张也差不多了,上个月荣国府的月钱便只发了一半,这个月的月钱更是遥遥无期,据说三姑娘去找了鸳鸯姑娘,就是商量能不能把老太君屋里的家当再挪点儿出去抵押,先度过眼前难关,等到年底能收一些庄子里和铺子里交回来的租金,把今年熬过去,兴许明年政老爷能从江西那边送点儿回来。”
冯紫英看了瑞祥一样,这家伙倒也厉害,把荣国府那边的情形了解得如此透彻,估计荣国府里内部人都未必能有他掌握这么全面清楚。
“宁国府也这么困难么?”
“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吧,那位珍大爷是个不管事儿的,成日里只管胡吃海喝高乐,瞎折腾,小蓉大爷倒是有心管点儿事,在外边也挣了点儿银子,但是要填补偌大一个宁国府的窟窿,还是力有不逮,听说宁国府的下人们已经两个月没拿到月钱了。”
瑞祥连连摇头,叹息不已。
“那珍大奶奶又是管不住珍大爷的,小蓉大爷也不可能去管他爹的事儿,宁国府在外边的一摊子,养外室,包戏子也就罢了,但包括庄子和铺子佃租和租金这些正经事务也都是搞得一团乱麻,据说都是珍大爷当初胡乱定的规矩,现在要改都来不及了,里边不知道有多少人吃肥了。”
对贾珍,冯紫英是没有任何好感的,要说他和贾珍还貌似“连襟”,尤氏和二尤也算是姐妹,哪怕没有血缘关系,但名份上还是姐妹,但这连襟太不争气了。
贾珍纯粹就是一个混世魔王,各种瞎折腾,枉自贾敬最早替宁国府留下了一大笔家当,比荣国府那边还要丰裕,但是这么些年下来,愣生生被贾珍给折腾败光了。
不给下人发月钱是一个最危险的信号,也是一个家族溃散崩裂的征兆。
下人们,哪怕是家生子们,那都是有一大家子人要糊口的,除了在府里边吃饭外,每人日常都多少还有些用度。
你若是不发月钱,那基本上就是让人吃能填饱肚皮了,下一步是不是连糊口都困难了呢?
当主子的也许都还有几个体己私房钱,像王熙凤和李纨这种,私房钱应该都还不少,但是像迎春、探春和惜春以及史湘云这些,只怕也还是够呛。
大观园里边大概就只有黛玉算是一个小富婆,不愁这个,自己本身就有些积蓄,还有冯家这边作为奥援,自然不必担心这个。
去年还打了一个赖家土豪分了田地,没想到这才熬了一年多时间,就又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