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青啊,这引入人进来容易,或许他们才进来的时候是满腔热情,勇于任事,但是在这个环境下,他们又能保持多久呢?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顺天府衙这个衙门里,连我自己能不能保持本心都还两说呢,遑论他们?”冯紫英笑了笑,“归根结底还是要用制度体系来管人,这么数百上千的公人,怎么来管?怎么督促他们认真做事?不是光靠我们引入一些我们自认为信得过的人就行的,还是要在体系制度上有一个安排才能行。”
吴耀青明白冯紫英的意思,自己这位东翁看来对顺天府衙的情况很不满意,但是这是大周朝的体例,沿袭了前明,几百年来都是如此,哪有如此轻易就能改变的?
要改体制,那太难了,不说非一朝一夕之功,甚至这是要触及到太多架构变化,朝廷能同意么?当然在自己职权范围内做一些细节上的调整肯定可以,但是要改结构框架,肯定就不行了。
除非是从上至下都要有一个规划出来,但现在的朝廷还有这个心气么?吴耀青不看好,也不相信能做到。
见吴耀青不语,冯紫英自我解嘲地笑了笑。
“我说得有些远了,你的建议就目前来说是切实可行的,既然你有这个想法,那么就按照这个去干,刑房李文正那里,我会去和他打招呼,现在三班衙役里边也太不像话了,偷奸耍滑混日子的,通风报信吃里扒外的,阳奉阴违我行我素的,在外边欺哄讹诈欺男霸女的,简直不胜枚举,我都不知道吴大人怎么就能容忍得下这些人,就算是糊弄敷衍着走,起码也得要有个基本的状态吧?就这样连办案子我都不敢用自家衙门里的人,还得要去找外援或者到下边去抽人,甚至还要防着自家的人,这简直就是耻辱!”
见冯紫英说得义愤填膺,吴耀青也是苦笑,哪个衙门里边其实这种情况都有,但是顺天府衙门尤甚,这主因还是在上边,在于府尹不履职,府丞缺位,两个主官的失职,这才放纵了下边人如此。
真要主官监管到位,把各级官员的责任抓起来,怎么可能有如此情形?
真当这帮人不想要吃这碗饭了?
这衙门里这碗饭可是无数人盯着看着都想来端的,别的人不说,就是倪二也都和他或明或暗提过几回,看看能不能安排几个兄弟进来。
这些人在衙门里不敢说干正役,但是副役和帮手伙计这些角色他们这些地头蛇还是没问题。
尤其是这两年涌入城中的外埠流民数量大增,还是有不少都有些武技功底的,真要打磨一番,完全可以胜任这些角色。
倪二也是不好向冯紫英说,所以才旁敲侧击在汪文言和吴耀青面前说过几回,汪文言和吴耀青都觉得没什么问题,好歹倪二也是知根知底的,也懂分寸,比起衙门里许多不守规矩还阳奉阴违的混账强得多。
“大人这么说,我心里也就有数了,不过吏房那边,大人可能还要安排一番。”吴耀青看了一眼冯紫英。
三班衙役身份虽然比起书吏尚且不如,但正役副役都是名列顺天府衙门的编制中的,不是说随便增补删减就能行的,这些程序都要吏房司吏来负责,若是这吏房司吏故意作祟,给你拖着赖着,你还真不好办。
“唔,我考虑过了,让李文正去吏房当司吏,这边刑房司吏由李建兴来接任。”冯紫英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如果不能掌握顺天府衙门的人事大权,自己便无法安排自己的人,做不到这一点,更谈不上如臂使指的指挥衙门中的官吏按照自己的意图来办事。
查办通仓大案时他已经深刻感受到了这一点,当时事急从权,没办法只能从龙禁尉和下边州县抽调人来,现在那边案子已经走上正轨,而且局面也在掌控之中,那么就可以在自己的职权范围内进行一些调整了。
当然,这需要得到吴道南的支持和首肯才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