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谢两个姨娘和妹妹都回来了,但冯紫英和两个姨娘的关系很淡,倒是那个妹妹已经都快十三岁了,很是亲近自己,让冯紫英很难生得出冷淡之意。
“父亲,只要你在西北站稳,京中无论如何变化,我们冯家一家人都还是安全无虞的,再说了,不是还有儿子在么?难道父亲还不相信儿子?”冯紫英笑着道。
“唔,我走后你自己小心,山陕商人在湖广那边收购的粮食第一拨已经上路了,估计我到宁夏的时候,这批粮食也该差不多到了。”冯唐叮嘱道:“后续还有两三批粮食,紫英你帮着催着点儿,我准备户部款项拨过来,就把第一批银两拨付给他们,免得这帮山陕商人还真以为我们父子二人要占他们便宜呢。”
“不至于,王绍全他们分得清楚轻重。”冯紫英也笑着摇头,“当然早点拨付,能让他们第二批第三批粮食更积极主动输送到位,父亲,我意第二三批粮食不一定要运送到甘州和银川,可以放在平凉或者延安。”
冯唐手中筷子一顿,“紫英,你就这么笃定,西北边军要进中原?”
冯紫英的意思很明确,甘宁二镇不需要那么多粮食,弄不好甘宁二镇的军队主力都要东进,那么将粮食运到银川或者凉州就不合适了。
“父亲,我不是都和您说了么?抽调四镇精锐在平凉庆阳一线演武练兵,由头就是为裁汰老弱做准备,但实际上就是防患未然,土默特人那边,父亲有门道,和卜失兔与素囊打个招呼,让他们安分点儿,父亲应该做得到,蒙兀儿人那边,我相信刘东旸和土文秀他们在哈密和沙州呆了几年了,肯定也有往来,实在不行,暂时性放弃哈密也不是不可以,……”
冯紫英很随意的语气让冯唐无法接受,他皱起眉头:“紫英,失土之责你可明白?按律当斩,你爹我都承受不起这个责任,岂敢轻言放弃?”
“父亲,我是说万不得已情况下,或许刘东旸和土文秀他们有更好的对策,但必须要抽调足够的精锐在东面屯兵,以防不测。”冯紫英语气很肯定,“也许到那时候,丢失一个哈密沙州就根本无人在意了呢?”
冯紫英悲观的论调让冯唐很难接受,哪怕他承认自己这个儿子的一些分析判断很有道理,但是其中一样有很多不确定的因素,概率有多大,不好说。
一顿饭也吃得有些气氛沉闷,到结束时,冯唐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我在兵部听闻陈继先要出镇淮扬,五军营要另外安排人担任大将,可能是仇士本。”
“啊?”冯紫英吃了一惊,“父亲,不是说吴天佑亦有可能么?”
“哦,你也听闻了?”冯唐也知道儿子消息灵通,“吴天佑这个人为父不熟悉,但吴家和我们家情况有些类似,都不是最早从龙的武勋,和四王八公十二侯这些人不是一类人,要说来也还和我们有些渊源,你可知道吴家是哪里人?”
“哪里人?”冯紫英十分好奇。
“济宁州人,和我们东昌府沿着运河,一衣带水。”冯唐笑着道:“而吴家虽说是济宁州人,但和我们一样也是外埠搬来的,只不过我们从苏州到临清很早了,他们却晚一些,他们祖籍却是徐州。”
父亲的介绍让冯紫英恍然大悟,难怪吴天佑居然被提名淮扬镇总兵,如果祖籍是徐州,那就说得过去,淮扬镇征兵主要区域就在徐州,也是南直隶的北大门,但如果说要靠这个就能当淮扬镇总兵,那也不现实。
“那陈继先出任淮扬镇总兵的话,谁接任五军营大将?”冯紫英意识到永隆帝是真的要彻底控制京营三大营了,五军营是三大营中实力最雄厚的,终归还是要控制在他绝对信任的人手中。
“或许是仇士本。”冯唐沉吟了一下,“我听说皇上有意让忠惠王出任京营节度使。”
“什么?忠惠王?”冯紫英大为震动,大周的亲王们倒也不是不能出任这类显要职位,但是这很显然有一些风险,除非皇上绝对信任的,毕竟都是张家之人,若是这位王爷对皇位生出觊觎之心,那可就麻烦大了。
可能为什么会是忠惠王而不是忠顺王的缘故,毕竟忠惠王闲散这么多年,吃喝玩乐,飞鹰走狗,唱戏听曲都喜欢,唯独对政务不感兴趣,还不像忠顺王经常为皇上出谋划策。
见冯紫英似乎若有所思明白过来,冯唐点点头,“皇上身体越发不好,可能想法也就有些多了,可寿王、福王和礼王他们几个,好像皇上一直犹豫不定,或者说都不是太满意,……”
“那是对禄王满意还是对恭王满意?”冯紫英冷笑,三个成年皇子看不上,却喜欢一个未成年的禄王,嗯,没准儿还有那个恭王,这个时候还来玩这一出,不是引祸之因么?
“不过说实话,寿王、福王和礼王风评都不是很好,尤其是寿王,而禄王的确很像年轻时候的皇上。”冯唐似乎在回忆几十年前的旧事,“恭王也要比寿王、福王和礼王更像皇上,也难怪皇上犹豫不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