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年底打不下江南也没什么,只要拿下山东就足够了。”苏正弦缓缓道。
“正弦兄何以如此说?”杜三保不解地问道:“山东难道能供应京畿所需?”
“山东肯定不能满足京畿所需,但是起码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缓解京畿压力,漕运便可以直达济宁,甚至徐州!”苏正弦回答道:“这还没有算海运这一块依然是一条无法阻绝的通道,只是不如漕运那么作用大而已。”
“徐州?”众人尽皆疑惑。
“陈继先首鼠两端,一旦朝廷拿下山东,陈继先什么态度,谁能说得清楚?就算不是马上向朝廷投诚,起码也要暗通款曲了,弄不好现在就在和朝廷暗通款曲呢。”苏正弦撇了撇嘴,这是顾登峰带来的风传消息,“如果陈继先态度暧昧,廷发兄,扬州和淮安敢断绝与徐州的往来?”
何廷发摇头,“那不可能,除非南京方面派大军进驻邳州一线,即便那样,效果也不会好,甚至可能引发陈继先率先发兵江南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还担心什么?”翁启阳一锤定音,“以我们现在观察了解所得,朝廷不可能连一年时间都支撑不下去,而且,就算是外敌联手,像蒙古人和女真人就算是打下辽东,王子腾兵出河南,那又如何?朝廷好歹还有辽东镇在,拖一年难道都扛不住?一年时间解决掉山东,江南就根本无法撑下去了,届时大军一举南下,江南只怕就传檄而定了。”
杜三保迟疑了一下,“南京方面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朝廷拿下山东而没有动作吧?”
“南京能有什么动作?”苏正弦嗤笑一声反问:“江南卫所那些士卒,三保你不是不清楚吧?”
众人皆轻笑。
的确,江南卫所军队的情形众所周知,不堪一战,前几年几百倭寇都能在南直隶诸府纵横,难以制约,说来都是丢人。
“也不能那么说,如果王子腾的登莱军腾出手来,拱卫南直隶,也许还能拖一段时间,但是一旦山东丢失,宣府军和大同军失利,朝廷就能占据主动,而这种民心所向和风势变化,南京就很再扳回来了。”
翁启阳的这一番话倒是十分中肯,包括最担心的杜三保以及还有些犹豫的何廷发都不得不点头。
“再说了,我们现在只是评估分析,并不是说我们就一定要站在哪一边,我们是商人,做好我们自己分内事儿,倾向于哪一方,这是我们自己的事儿,如我们来京师一样,走一走,看一看,采购一些合乎我们需要的东西,这有什么?”翁启阳说得越发淡然,“甚至其他人购屋买地,好像也和我们没太大关系,不是么?”
一干人都是微笑点头。
“好了,大家伙儿说了这么久,大家心里也就敞亮了,什么也没发生过,也没什么态度,还是和原来一样,自个儿小心一些就是,……”翁启阳拍拍手,站起身来,“大家各自早些回去吧。”
这一轮发卖会延期到了一月中旬,户部对此十分担心,对能不能实现目标也相当悲观,不过冯紫英却是胸有成竹。
一百二十多处宅院田庄,说多也多,说不多也不多,单靠京师内的购买力是肯定没办法的,但是如果把江南这些商人们都吆喝起来,那就不够看了。
而且这一轮发卖在底价上都打了很大的折扣,也欢迎参加竞买的买家提前察看。
相较于京通二仓案时的以各类古董物件为主,这一轮主要是宅邸和田庄,占绝大头,所以这些宅邸田庄无须什么行家里手,随便什么人走一圈,问一问,也就能掂量出一个大概来。
“我和户部那边说了,准备买下荣宁二府的宅院。”冯紫英端坐在床畔,用热水泡着脚,旁边却是宝钗、宝琴、迎春都坐着,莺儿、龄官替冯紫英搓脚,司棋则在一旁捶背。
“啊?”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当冯紫英郑重其事提出来,宝钗、宝琴和迎春都还是有些震惊,“相公,会不会有什么关碍?”
“什么关碍?黄大人还盼着求着有人买呢,荣宁二府的位置太偏了,远不及大小时雍坊、安富坊、鸣玉坊、积庆坊和南熏坊、保大坊、澄清坊、仁寿坊这些位置好,而且面积太大,违制的东西也多,需要改造花费也不小,前段时间看的人就少,听说只有区区两三家人,看了便无人问津了,真要砸在户部手里,就难受了。”冯紫英一脸漫不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