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继先语气越发缓慢,但语意越发肯定。
“现在內喀尔喀人根本就不买林丹巴图尔的账,外喀尔喀人对其越发疏离,林丹巴图尔要想再把外喀尔喀人呼来唤去基本不可能了,土默特人本来就和察哈尔人不对付,现在是素囊和卜失兔双雄对峙,根本无心参与这些事情,鄂尔多斯部还在舔舐伤口,元气未复,察哈尔人一家,能翻起多大波浪?”
“那父亲的意思是蓟镇还能抽出兵力来?”陈也俊意似不信,“尤世禄部已经抽出来了,尤世功恐怕不敢再抽军队吧?蓟镇可是防守千里边关,万一有个闪失,那就是内外交困,国本动摇了。”
“没那么夸张,就算是察哈尔人突破边墙进来,又能如何?难道还能打破京师城?大不了就是一番折腾罢了。”陈继先不以为意,“不过蓟镇也抽不出多少兵力来了,基本的维持还是要有的。”
“那还能从哪里变出几万兵来?京营?”陈也俊自己都笑了,“还想再演三屯营之败的‘壮举’么?”
“我也说不好,但朝廷要想扭转这个局面,单靠西北军绝对不够,听说现在是孙承宗组建北线军团,这个人有些本事,算是文臣里边知兵的,比杨鹤强得多,在那种场面下,能够忍住手脚,一心一意组建编练四川卫军,很不简单。”陈继先背负双手,慢慢踱步,“朝廷在播州之乱尚未平定就把他调回来,足见对其的信重,所以肯定会不遗余力支持他,孙绍祖要面临一个强敌了。”
“那父亲,我们究竟怎么办?”陈也俊有些发急了,“要么就和牛继宗联手,夺回夏镇,我就不信西北军有多强,攻下丰县或者沛县,夏镇自然易手,冯唐绝对不敢孤悬在运河边上,那就是死路一条。”
“你把冯唐想得太简单了。”陈继先不认可自己儿子对冯唐的看法,“这个人打仗没其他本事,结呆寨打硬仗的本事还是有的,或者说老成持重,否则他也不能在九边里边厮混这么多年而不倒。”
“你看看地形就知道,他选择突袭夏镇也是煞费苦心,砀山、丰县、沛县这一线,看上去处于黄河北面,面临牛继宗的威胁,但是你要看到牛继宗兵力有限,曹县、城武、单县实际上是处于放弃状态,而西北军的机动部队,以骑兵为主,基本上都集结在长垣、东明、考城这一线,随时可以快速东进,截断金乡鱼台和济宁州的联系,这更像是一个陷阱或者诱饵,勾引牛继宗从金乡、鱼台南下,而昭阳湖和独山湖这一片本来就很乱,我们都难以控制,地理地势也复杂,藏兵容易,牛继宗若无把握,也不敢轻易南下。”
“那这种僵局还要持续多久?我们就这样枯等?”陈也俊没办法了,老爹的话语都是有条有理,种种可能考虑到了。
“不急,我们还有时间,我估计朝廷肯定要拿出对策来,同样南京那边也该有动静了才是,估计使者都在来徐州的路上了。”陈继先不慌不忙地道。
陈继先猜得没错,双方的使者都在直奔徐州的路上,前后脚来到了徐州他的府上。
冯唐的使者先到。
先到自然就先获得接见,陈继先也想听一听这个同僚想要说服自己的理由够不够充分。
“淮安?”陈继先笑了起来,“自唐要我自取淮安?这是要和和南京开战,自绝于南京?”
“总督大人带话说,请陈大人自己考虑,若是想要继续在南北两边这样骑墙,始终态度暧昧,恐怕是不行了。“来使说话并不客气。
”哦,怎么就不行了?“陈继先也不以为忤,笑着反问:”难道我连看一看形势都不行了么?“
”总督大人让属下带话,最多三个月,局面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整个大周局势就会日渐明朗,可如果到了那个时候大人再来明确态度,可能朝廷就很难再认可大人,所以总督大人带话给大人,要打人避免自误。“来使继续道。
”三个月局势就要明朗?“陈继先狐疑地看着对方,”朝廷才把山西镇丢了个干干净净,怎么,想要班徽这一局,没那么简单吧?“
”总督大人带话说,信不信由大人,但是总督大人认为大人现在自取淮安,南京方面也难以有多少说法,大人完全可以以淮扬军现在难以为继为由,或者直接把责任推给您下边的大将,只要你不碰扬州,南京方面也不会太在意。“
这个建议让陈继先微微意动,虽然只是个借口由头,但不得不说这个建议很可行,南京方面和自己关系并不好,钱粮更多的是为山东那边补给,可自己在徐州这边日子过得紧巴巴,自己考虑到山东方面的需要也刻意隐忍,自己也不愿意牛继宗和孙绍祖失利,但下边人却没有自己这份大局观,所以一直怨气很大。
”总督大人还带话说,无论日后哪边获胜得势,手里掌握足够的力量才能有更大的话语权,如果他是您,他就要把扬州一并拿下,有了扬州,才能养更多的兵。“对方终于挑开温情脉脉的面纱,说得更直白:”武人要想掌握自己命运,不靠手中军队,还能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