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屋里坐了一会儿,冯紫英方才出来,似乎经历了这一遭,自己才真正成为了那个冯紫英。
总兵府同样是故地重游。
实际上有好几年都是住在总兵府的,只是在伯父们担任总兵时,冯唐一家才住在冯府旧宅。
杨元年龄不小了,看他须发花白,估摸着起码也是五十好几了。
算一算也差不多,壬辰倭乱时他便是大将,那时候估计就四十左右了,年富力强,碧蹄馆之战立下奇功,但是在南原之战中却也兵力不足而败退,若非冯唐替其求饶,将功赎罪,当即就要被麻贵斩了。
即便这样也被削职为民,这番起复既有冯唐举荐之功,也有他是辽东定辽左卫人,和兵部尚书张怀昌是老乡的缘故。
杨元来了大同,自然不会有麻家的好,但冯家也没占到多少便宜,倒是马家,冯紫英看这架势可能是要翻身。
马椿代表杨元来迎接自己,自然是被杨元视为心腹,估计下一步马椿可能会出任段喜荣心想念想的大同副总兵了。
冯紫英抵达种总兵府时,杨元已经在府门上恭迎了。
理论上不隶属,但是冯紫英是钦差,且加挂兵部侍郎和佥都御史的身份,杨元年龄虽长,却也敢怠慢。
见到杨元在府门上恭迎,冯紫英也不敢托大,老远就下马疾行,然后先行拱手行礼,杨元也赶紧回礼,双方你来我往谦让一阵,杨元这才笑呵呵地替冯紫英介绍大同镇的一干高级武将们。
冯紫英也一一见过,其中也包括马椿和段喜荣。
“冯大人此番受朝廷重托西行巡抚陕西,也是陕西幸事,当下陕西情形相当糟糕,已经蔓延到了我们山西这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场面上渐渐热闹起来,杨元捋了捋颌下浓须,这才开始谈论起冯紫英最想听闻的消息。
“从蒲州那边传来的消息,潼关一带乱军势头正炽,风陵渡那边形势很紧张,另外在龙门渡左右也是风声鹤唳,据说……”杨元顿了一顿。
冯紫英心中一紧,虽然知道局面不好,但是具体如何他一路行来,也没有消息,还得要靠杨元这些人来了解。
“据说韩城已经失守了。“杨元脸色阴沉。
韩城是陕西那边距离龙门渡最近的县城,如果韩城失守,乱军就能获取相对丰足物资,只怕贼势更大了,也难怪杨元脸色不好看。
论理陕西乱军东渡黄河的话,直接受到冲击的应该是平阳府,大同远在晋北,作为大同军的任务是守卫边墙,对付蒙古人,即便是真的需要平叛,也应该是更南面的山西镇(太原镇)出兵才对。
但是现在山西镇因为苏成度损失数万人也还在恢复期,这一旦陕西乱军进了平阳,很难说朝廷会不会让大同镇也出兵南下。
”杨公,韩城失守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冯紫英想了一想才问道。
”应该是二十日之前就有这个传闻了,具体还得要平阳府那边才清楚。“杨元苦笑,”我和擎霄(柴国柱字)现在的主要精力还是补充兵力和练兵,没有太多精力来关心其他事情,只是这山陕一体,一旦陕西乱了,控制不住局面,我们就要受到波及,不敢不关心,但又无力干涉啊。“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同样是大周边镇武将们的心态。
说是山陕一体,但是陕西那边再乱,那也是陕西,便是平阳府出了乱子,也不关山西镇和大同镇的事儿,该有地方卫军处置,除非朝廷下令。
只是这等话题,冯紫英就算是和杨元说也无用,大同隔得太远了,真能帮上忙的,还得是山西镇柴国柱那边。
冯紫英现在还不了解情况,如瞎子摸象,都是云里雾里一团浆湖。
这也坚决了他暂时不去西安府城,而要把延安和靠近延安的西安府东北角那一带情况搞清楚再说。
他可不想坐在西安城里便当一个聋子瞎子,任由下边人湖弄。
原本还算浓烈的气氛就被短短的几句话给打落下来,杨元也不想如此,但是这等话题却又绕不过去,冯紫英不是那等混日子的,自然是想要从自己这里了解实情,他也不好隐瞒什么。
“冯大人,局面的确很艰难,平阳府那边已经警报迭传,我也已经上书给了兵部,提醒朝廷要防止陕西乱势蔓延到山西这边,但朝廷迟迟没有回音,我和擎霄也都交换过意见了,还是准备在河津到吉州一线先行整训卫军,以防万一。”杨元继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