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是虒祁宫了,想当年晋平公以为自己可以效仿先祖晋文公会盟称霸,就在这里建了原祁宫,但没想到反而沦为了笑柄。」
马车颠得一行人都有些难受,气氛也有些紧张,宝琴也觉察到了这一点,所以有意引起话题,让大家不至于太过烦躁和恐惧。
已经过了浍水,但还是能够看到浍水沿岸的情形,宝琴挑开窗帘,指着远处有些模糊远处道∶「虒祁宫,铜鞮宫,灵公台,号称晋国三大宫,若是在晋文公时建起,倒也说得过去,但晋平公来建,就是贻笑方家了。」
「姐姐果然知识广博,这等有些冷僻的历史,我等也只是略知一二,但具体原委却不知道了。」邢岫烟也帮着接上话,活跃气氛,「这晋地到处都是古迹,再往前就是董泽了吧?据说董泽产龙,可有此事?」
薛宝琴没想到邢岫烟也对晋地历史这般熟知,讶然扬眉,「董泽产龙不过是上古传言罢了,哪里还能真的有龙?」
「姐姐,这董泽有名豢龙池,相传就是舜封董氏养龙之地,这董泽周边所产杨柳皆为神物,据说得舜赐封神力,便能围成栅栏,龙不得出。」岫烟微笑着道。
这马车里边挤了六七个人,除了三女外,还有她们的贴身丫鬟,那龄官便是个小女儿心性忍不住问道:「邢姨娘你说这董泽里现在还真的有龙不成杨柳还能拦得住龙飞九天?」
薛宝琴笑了起来,「岫烟妹妹,你说董泽所产杨柳质料甚佳我是知晓的,据说可以为箭,但要说舜之神力来束缚龙,那就是以讹传讹了,本来就没有龙,哪里还说得上把龙给关押起来养着一说,豢龙池我也听说过,上古神话岂能当真?」
薛宝琴和邢岫烟的斗嘴立即让马车车厢里的气氛活跃了许多,先前大家都还有些惴惴不安,但现在看到奶奶们都能谈笑风生,半点没有惧怕之意,心里也就稳了下来,连坐在马车外车辕边上两个仆妇婆子以及车箱后端的粗使丫鬟们,心里都踏实了许多。
「从这里下车,往那边三十里有汤山,山上有成汤庙,颇为宏伟,亦称景山,《山海经》中称「南望盐泽「,便是说这汤山或者景山,亦产奇物。「薛宝琴见邢岫烟见闻博广,也起了几分斗志,有意再要考较一番。
「姐姐可是说的「南望盐贩之泽,北望少泽,其上多草、薯,其草多秦椒;其阴多赭,其阳多玉。有鸟焉,其状如蛇而四翼、六目、三足,名曰酸与,其鸣自,见其则邑有恐。,」邢岫烟含笑问道。
薛宝琴一惊,她没想到这邢岫烟对《山海经》也是这般熟悉,这等杂书,寻常人便是知晓,也不过是泛泛而知罢了,这邢岫烟居然信口背出来,便是林黛玉读书广博,怕也做不到吧?
「没想到妹妹也对《山海经》这等杂书如此了解,没错,说的就是这酸与,若是人见之,便有恐惧之事发生,但若是食其肉,便饮酒不醉,若是相公能食之,那就不再担心喝醉了。」薛宝琴笑吟吟地道。
「姐姐,这怕才是真正的神话吧?要说见了这等神鸟不吉利,倒也说得过去,还能食其肉就不醉,却只是传言了。」邢岫烟连连摇头。
「《山海经》你不信,那这舜封董氏养龙,你却要信,那这传言却又源自何处?「薛宝琴反问道。
「姐姐可曾读过《左传》」岫烟含笑问道「《左传昭公二十九年》便有记载,姐姐仔细想一想,还有晋杜预也曾注过这一段呢。」
薛宝琴虽然读过《左传》,但却没有细读,哪里记得这么详尽?但是邢岫烟敢这么说,肯定是有其出处,她心里不爽,但是却不能形诸于色,本来就是活跃轻松气氛的,自己起了好胜心,若是要不悦,反而落了下乘,只得笑着道∶「还是妹妹心细,《左传》我自然是读过的,但这一段我却是记不得了。」
见薛宝琴自承其短,岫烟倒也佩服对方大气,这一点上薛宝琴能不让宝钗。
就在车中二女巧笑嫣然间斗嘴时,段喜鹏和冯金昌则是心急如焚地催着一行人快速南下,越过这一段越来越危险的路段。
前方道路开始改道向西,段喜鹏就知道董泽快到了。
董泽是一片林木丛生之地,老远就能闻到水腥味。
在来之前段喜鹏就问过,董泽前几年未旱之前水面面积极大,便是行船也要一日方能绕行一圈,但这几年连续大旱,水面大为缩小,其余地方尽皆变为沼泽,甚至地面泥土也已经变硬,成为水生灌木密集所在,也成为盗匪渊薮。
「高大虎,唐天顺,你们带一组人过去,先把沿着道路这一顺清理一下,……」段喜鹏知道这不能等。
要等到把这一线清理完再通过,起码都得要半日,时间就来不及了,他不敢等,只能边清理便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