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得永隆十年就这么一晃就过了,很快就是过年了。
这也是冯紫英这么多年第一遭在京外过年,从京师城里也送来了各种物件,像衣物、食材等等都不少。
鹅毛大雪飘飘洒洒落下来,冯紫英专门西安城上下都走了一圈,长安、咸宁二县的赈济粥棚早早就摆设好了,排成长龙的饥民起码要排到数百步开外了。
可昨晚一夜大雪还是冻死了十来个路边乞丐,拉尸体的牛车就这么漠然地从冯紫英面前走过。
冯紫英也见惯不惊了,若是每日还要为这等事情内疚愤怒,他也趁早别干这个巡抚了。
无论自己如何使劲儿努力,虎口夺食从士绅们嘴里抢粮,让山陕商人捐钱捐粮,又从海通银庄里借贷一部分从河南那边购买了一批粮食,再加上紧急种下的土豆收获了一大批粮食,但是仍然不足以让陕西恢复到正常情况。
只要一下雪,每天两县衙门的清理队伍就能拉走几车尸体,少则一七八具,多则二三十具,这几乎成了西安城街头的一个司空见惯的情形。
但对于寻常市民来说,这已经很难得了,去年这个时候,即便是不下雪,每天不拉走三五十具尸体都不正常,遇上大雪,一两百具饿死冻死病死的尸体拉走也很正常。
一个冬天下来,西安城减少几千人太正常不过了,谁让从外边涌入西安城的灾民流民太多呢。
迎春生了一个儿子的消息也已经传了过来,让冯紫英高兴之余也大大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有了一个正经八百的儿子了,虽说王熙凤那一个也是,但毕竟不好拿出来见光,而迎春这个就妥妥了。
这也给所有人都带来了压力,宝琴、岫烟以及妙玉,甚至连晴雯都有些患得患失起来了。
冯紫英没走前门,而是从后面的角门入的后宅。
巡抚衙门的后门是被封闭起来的一条巷子,只有侧面有一道角门,平时也专门有两名护卫驻守在这里。
和护卫打了招呼,说了几句话,顺带也给两人拿了两封红包,乐得两名护卫喜笑颜开,谁曾想今儿个值三十夜守后门还能遇上大人从角门进来,讨了个好彩。
冯紫英也不在意,花小钱买人忠心,这是最划算的,别小看这些护卫,人家辛苦熬夜值更,你左拥右抱睡得比谁都舒坦,也得想到人家的辛苦。
从角门进来,穿过他们的耳房院子,推开门,就是一处清潭假山,遮掩住了花园。
腊梅傲雪而立,紧邻着山石,白雪皑皑,让整个花园里凭空舔了几分空灵大气。
云光在这座宅子是花了心思的,这
后花园就建得很有讲究,冯紫英估摸着单单是这后花园就花了不下三五万两银子,无论是这假山石还是各色草木花树,亦或是亭台楼榭,都无一不是大匠所作,而且设计也是聘请了江南那边的名匠,很是花了心思的。
冯紫英很享受这种难得的独处时光,一个人从独自漫步在这花园里,踩着石板径上厚达半尺的雪,带来的那种咔嚓响声和说不出满足感,让他很有点儿不想回家的冲动。
不过鹿皮靴子也顶不住这种湿冷带来的不适感,他转过假山,扑面而来的便是一片梅林,映雪绽放,含苞吐蕊,竟然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凄美。
冯紫英忍不住站定,静静的观赏着这难得的美景,平素他少有来后花园,今日也是突发奇想从后门而入,才能一观这美景。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一直到脚尖都冻得有些发木,他才回过神来,正想跺脚,便听得从另一端有脚步踩雪声传来,伴随着女人的说话声。
「别说我了,湘云,原来论辈分你比我大,但现在只论年龄,我却比你大三岁,你敢说你对他没有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