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谁更具有实力,谁掌握着主动权,那么在日后这种优势就会体现得越发明显,而从江南主场回到京师城中,义忠亲
王,哦,或者叫做万统帝,会发现很多事情的发展就不会以他意志为转移。
当然他肯定也有自己的后手来应对,冯紫英一直怀疑,白莲教乃至建州女真和察哈尔人是否和其有瓜葛,如果在发现自己处于被动陷入困境,那他会不会启用这个后手来掣肘内阁,很难说。
探讨和争论持续了一整天,连午饭都是在文渊阁里解决的。
好在大时雍坊外边儿亦有不少专门包送饮食店铺,遇上这种时候也不少,只是没有这么大规模而已。羔儿酒,风干鸡,羊白肠,腌糟鱼,姜辣萝卜,红白腰子,这些都少不了,长随们都按照自己主子的口味,出门去吆喝一番,便能立即送进来,当然也还有许多即食面点,炒凉粉,肉饼,江米切糕,馄饨,应有尽有。
冯紫英也还是一次在文渊阁里用饭,本以为是正经八百宴席,结果却是各行其是,自家解决自家事儿,好在有样学样,瑞祥他们自然也跟着其他官员的长随们出去,寻了冯紫英喜好的口味,买了一大堆进来,索性就和曹于汴、孙居相一块儿,吃了个满嘴流油。
一直到申时,讨论才基本上告一段落,叶向高又召集大家叮嘱了一番,算是将此事经由重臣会议议定通过,当然也打了许多补丁附议其后。
会后冯紫英并没有会自己家,而是径直去了齐永泰府上。
「怎么,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齐永泰似乎早就料到了冯紫英要来自己这里,示意冯紫英入座,「谈了这么久也该有一个结果了,户部撑不起了,再继续向海通银庄借钱,朝里意见很大,很多人接受不了,你的观点太过于特立独行,别说他们,就算是我都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冯紫英倒也不在意,「齐师,弟子能理解,和南京谈判成现在这样也在预料之中,道甫公今天谈的几条,其实朝廷都留有余地弟子唯一担心的就是义忠亲王其实肯定也清楚朝廷留有余地,他还是接受了,说明他也有反制手段,我有些担心啊。」
「他的心思其实我们也知晓,无外乎就是拖时间,用时间来分化瓦解我们内部,其实我们也知道朝中重臣的态度还是比较复杂的,虽然今天进卿、中涵和我以及道甫压制了一些声音,把这桩事儿敲定下来,但是仍然还是有不少不同声音,包括你在内,不也一样有不同意见么?」
齐永泰显得很淡然,「有些人觉得易储没有太大意义,这些人多是受过太上皇恩义的,而当今皇上对他们又无恩赏,所以不以为然;还有一些人盼着义忠亲王开价,比如减免江南八府一州的赋税,还有改变现在秋闱春闱南北名额比例,那么他们就会支持,这些人和江南士绅关系太紧,但又和汤谬等人有分歧,即便是叶方两位也未必能说服得了他们,····.」
冯紫英一凛,「齐师您的意思是说,义忠亲王就会用各种条件来收买拉拢这批人?」
这批人数量不小,哪怕他们和汤谬这批义忠亲王死党不是一路人,但他们只要有意愿想法,义忠亲王就能开出条件来收买拉拢他们,而且肯定会有很大吸引力。
「这难道能避免得了?」齐永泰冷哼一声,「所以从长远计,我倒是很赞同你的观点,分化江南士人,把那些靠田产租赋为生的士绅与靠工商贸易的士绅分开来,鼓励工商贸易,扶持他们发展实业,支持他们去海外拓殖开发,东番,南洋,虾夷,苦兀,另外也鼓励制造大船,去外海捕捞,.·····」
冯紫英忍不住舒了一口气,总算是接受了自己的一些观点想法了。
如果不把江南土地士绅推动向工商贵族转化,那么这个群体始终会是最大的阻碍,现在用分化战略来应对是明智之举,当越来越多的工商实业主从中获得利益超过了田租所得时,他们就自然而然会转变态度。
实际上冯紫英这几年里已经成功地运用自己的影响力在江南培养出来了一批从事海贸、造船、拓殖的士绅商贾群体,他们虽然在南京伪朝时期不敢明面上支持朝廷,但是内里却已经通过海贸来为北方提供粮食来表明态度了。
如果朝廷将这一政策明朗化,并给出其他更多的政策支持,那么只会有越来越多的江南商贾站在朝廷这一边,而这些商贾实际上很多本来也就是士绅转化而来的,或者他们本身就是一部分士绅的代言人。
当江南的田租收入不再具吸引力的时候,那么这个群体的衰落也就难以避免了。
冯紫英心里终于踏实了一些,回家路上的步伐都要轻快许多,当然这里边还因为齐永泰很明确的表示朝廷不会容忍江南三镇这种局面太久,无论义忠亲王继位后态度如何,解决江南三镇都会迅速摆上议事日程,并暗示冯紫英可以告知其父西北军以及登莱镇都要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