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滂有些着急了,“大人,很多事情,预则立,不预则废,不走到前面,谁会在意你?禄王本来就是最合适的,现在如此契机,您如果施以援手,日后太妃必有厚报,……”
“厚报?”冯紫英笑了起来,“我需要什么厚报?太妃又能怎么厚报我?禄王的事情我说了,以静制动最好,不要去轻举妄动自寻烦恼,我说太妃也是一个很精明的人,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大人,现在太妃很着急,其他几位皇子也都在努力,您施以援手,太妃必定铭记在心,日后禄王若真是能登基,那您也能……”
戴滂没再说下去,但目光里的期盼也足以说明一切了。
冯紫英仍然摇头:“太妃有什么话可以让你带给我就行,见面就不必了。”
戴滂真的是绝望了,这一位怎么现在就油盐不进了呢?
连叔叔都说这一位好色如命,太妃约其见面,定能手到擒来,到时候太妃卖弄风情一番,也许就能收到奇效。
心念急转间,戴滂一咬牙:“大人,太妃说了,她一定要见到您,如果您不肯见她,她也许会亲自登门来找您。”
冯紫英勐然一掀眉,“戴总管,你这是威吓我,还是忽悠我?太妃非要见我做什么?她若是真要敢亲自来找我,那好,我就在这府里见她!”
威胁吓唬我?这梅月溪还嫩了一点儿。
戴滂走了,但是冯紫英却不得不考虑现在各方都在关注的万统帝的问题。
从冯紫英去江南这一段时间,万统帝就以受惊吓过甚身体不适为由没有上朝,一切朝务都是内阁在处理。
貌似一切也很寻常,整个朝务也就这么运行起走了。
可这背后的意义却是深远的,一些小报也已经开始含沙射影地在编排某些内部消息了,虽然未必有多少人信,但是只要有人信,那就是风险点。
更何况只要有人在其中开始操作,加之本身这些消息未必就全是谣言,看你从什么角度来评判,那半真半假,或者带着一些情绪或者感情色彩进去,那就更容易变味。
冯紫英也问了齐永泰,对这一场风波内阁如何处理,说到底就是万统帝怎么办。
但齐永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说一切按照原来的模式运行,永隆帝昏迷了两年不能视事不也一样过来了?
这话听得冯紫英都有些心惊,难道内阁诸公对这种彻底把皇帝架空的模式还真有点儿甘之如饴了?
真要这样继续下去,就有点儿要走君主立宪制的模式了,难道因为自己的到来,这前世历史从未有过的一幕要提前几百年上演了?
这不科学啊。
这块土地上重来就不崇尚这种虚君制,这个时代的民众更依赖于一个强势而稳定皇帝带来的安全感才对。
只不过永隆帝的遇刺加上万统帝原来糟糕的名声,以及永隆帝几个成年儿子的庸碌,都使得张氏皇权的名声正在持续走低。
现在还不确定内阁会怎么做,但是冯紫英觉得这样的局面不会持续下去,始终要有一个结果。
冯紫英不认为现在就是换人的好时机,那只能证明内阁当初决策的盲目和草率。
或许大家都退一步,相忍为国?
但这个忍,有没有一个界限尺度,能持续多久?
万统帝应该明白内阁不是觉得他还可以继续当皇帝,而是觉得现在就把他换下太过于打内阁自家的脸,所以要维护内阁的颜面才要把他保下来,并不意味着这种情形会一直持续下去。
也许到了某一个时间节点,或者因为某个因素促成,内阁就会宣布自己不能视事,需要向老四那样送入仁寿宫中去严加看守,然后推出下一个傀儡了。
内阁也同样会想到万统帝不会这样轻易低头,或者说“授首”更恰当一些,文臣们狠起来,甚至比武人更老辣,杀人诛心,一个失心疯的名头,一句不能视事,就把你解决了,一切都掌握在他们手中话语喉舌乃至宫禁军权,你说你没有你不是,有人听有人信么?
哪怕你就是跑出宫禁站在午门门口大喊,人家一句那是假的,冒充的替身,就能把你给按下去。
连冯紫英有时候想一想都要不寒而栗,真要走到那一步,这种皇帝真还不如不当的好。
当然这种心思冯紫英也只有自己在心里想想而已,没见梅月溪和郭沁筠还在趋之如骛,还在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来冲击一回。
或许她们会觉得自己儿子即位之后,就能改变这一切,就像万统帝之前想象的那样,以为他自己也可以做到,只可惜现实却是如此残酷。
如果自己未来走到某一步,那又该如何来破局?
冯紫英哑然失笑,自己真有点儿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