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校长室的门，王规提着一个行李箱走进来，房内宽敞明亮，门窗边盘着几株翠绿的爬山虎，阳光透过大大的窗户照入其中，几个躺椅围绕着一个小桌子，昂热坐在一张躺椅上，小桌子上摆放着红茶和一些糖块之类的调味品。

王规轻车熟路地坐在昂热对面，将糖块扔进红茶里搅拌了一下，轻轻抿了一口略显甜腻的茶水，他伸手拿起旁边的一合薄荷香烟，取出一根叼在嘴里：“校长，这时候找我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你还是这么我行我素啊。”昂热笑了笑，也不避讳讲究，将雪茄给自己点上，银灰色的眸子看着窗外因为放假而显得安静了许多的卡塞尔学院，没有回答王规的问题，而是反问王规另一个问题，“你收拾东西是要回家一趟吗？”

“嗯。”王规点点头，吸了口烟，双眸微垂着。

“每到放假的时候，不少学生都回自己的家族，卡塞尔学院一下子就空了不少，从这里看下去的时候，我这个老头难免感觉寂寞啊。”昂热吸着雪茄，缓缓吐出朦胧的烟雾，他回过神来笑了笑，“其实找你来也没什么事情，就是想让你陪我这个老头子聊聊天而已。”

“校长，你被称为这个时代最强的屠龙者。”王规叼着烟，看着仿佛一个正常老人的昂热，“如今你这个样子，与这个名号可有些不符啊。”

“这个时代最强的屠龙者？”昂热微微摇头，银灰色的眸子微微眯着，“我啊，只是上个时代留下来，苟延残喘的一具尸体罢了……王规，你有兴趣听我这个老头说一段故事吗？”

“洗耳恭听。”王规将烟头在烟灰缸中掐灭。

“多少年以前呢……反正有那么久了吧，那时候西方各国都渐渐开始工业革命，科技已经萌芽，奋斗在与龙交战的战场上，被成为秘党的屠龙者家族们，发现了科技的强大，也首先萌发了兴办一所混血种学校的念头，因为是在卡塞尔学院做下这个决定，所以那所还未建立的学校就叫卡塞尔学院。”

“那时候的我还是个毛头小子呢……”昂热回忆着，脸色平静，“后来嘛，很不幸，秘党的许多重要成员，都在那一战之中丧命，只留下我这个毛头小子活了下来，从那一天起，我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将龙全部送入永眠。”

“后来卡塞尔学院成立，我担任了校长，满怀仇恨的我，在教导一位位学生的时候，我忽然明白了，自己所要做的，不仅仅是为那些死在龙族手下的朋友报仇，还肩负着下一代新人的未来。”昂热将不知不觉燃尽的雪茄掐灭，“我这把老骨头，不仅为了仇恨而喘息，也为了希望而活动着……每当看到你们这些优秀的年轻人，我就感觉自己也年轻了起来似的。”

“你看起来一点也不老。”王规很平静地说道，他已经明白昂热在说什么了。

王规抬起手，轻轻放在自己眼睛上，昂热看向他。

放下手的时候，王规手心中已经多了两片薄薄的美瞳，而露出的眼睛，是一片金黄色，瞳孔更是一种竖形的椭圆，妖异之中，又透露着高层次生命的威压。

“……虽然这顿时间有所察觉，但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昂热微微绷紧身体，随后放松下来，重重呼出一口气。

“杀死龙王诺顿之后几天里。”王规很平静地说道，“我想自己，这个时候已经无法自称混血种了。”

“……是吗。”昂热闭上银灰色的眸子，声音低沉，“你准备回中国，那以后还回来吗？”

王规沉默了一下，端起红茶喝了一口：“校长，如果你以后遇见的我已经不再是我，就直接动手吧，因为那时候我早就死了。”

“你可以继续留在卡塞尔学院。”昂热忽然开口说道，铿锵有力。

“校长，你要对卡塞尔学院所有学生的安全负责。”王规直视着昂热的眼睛，“我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还会不会是自己，老唐是前车之鉴，但龙王诺顿苏醒，属于老唐的十几年的记忆与人生便毫无意义。”

昂热有些失望，轻轻叹了口气：“可你也是我的学生啊……”

“所以，很高兴这段时间校长的教导。”王规站起来，认真地弯腰鞠躬道谢，“如果开学的时候我没有回来，校长就请当王规这个人已经死了吧。”

“……你这个学年所有的科目都是满分，但你的奖学金需要下学期开学的时候才能领取。”昂热看着王规，“我希望能够将奖学金亲自交到你手上。”

“……”

王规沉默了一下没有说话，提起自己手边的行李，伸手将美瞳戴在眼睛上，然后他转身离开校长室：“昂热校长，有缘再见。”

“……有缘再见。”昂热看着王规走远，一个人默默抽着雪茄，在卡塞尔学院里能有多少事情瞒过他？王规这几个月虽然和以前一样是深居简出，但生命层次的变化带来的改变，对一些感觉敏锐的人来说是很难隐瞒住的。

就像摸索出暴血技术，一次次强行拔高血统导致自己的黄金瞳无法熄灭的楚子航，王规比起楚子航来说更为麻烦，因为他不是像楚子航那样一步步滑向死侍的深渊，而是一步步踏上名为龙的阶梯……

但无论是死侍还是龙，都是混血种的死敌。

昂热嘴角带着苦笑：“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把暴血给他啊……完美的混血种……没有了名为死侍化的恐惧与担忧，却向着龙转变，变成龙的那一刻，龙血中铭刻了数万年的基因记忆，王规能够抵挡住吗？成了龙之后，王规还是王规吗……”

校长室内，回响着老人有几分懊恼后悔的叹息声。

王规离开卡塞尔学院，来到芝加哥，搭乘航班离开美国，而他在卡塞尔学院宿舍中的桌子上，放着一本他手写的笔记。

《龙文语法与龙文详解》。

这是他留给卡塞尔学院最后的礼物，算是回报了自己翻看图书馆藏书的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