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李不琢不禁一怔,心中自语,“这女人的丈夫恐怕已凶多吉少,可怜了这女人和那孩子,下六部众家中若没有男人支撑,这两人多半要饿死,难怪她不远百里也要带着孩子过来找人。那名叫阿满的下六部众,真和我长相相似?若真如此,对我来说倒是冒名顶替下六部众的大好机会,就连身份籍贯也完美无缺了。”
“哦?”阴由罗神情一动,与其他两名下六部众面面相觑。
“竟有这等巧合,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由罗宅心仁厚,助孤儿寡女重得其夫,真是得了六柱福泽。”
“地空大人慈悲……”那首环众老者感慨道。
“多谢地空大人慈悲!”
女子跪下想对阴由罗磕头,阴由罗却侧身道:“不必,你背着孩子,多有不便,等你丈夫喝了药,就带他离开吧。”
…………
“那位地空大人真是慈悲,竟还赏了我们五百钱,你回家以后,可以休养一阵了。”
“若干不了力气活,就和我去采葵好了,虽然丢脸些,总比饿死了好。”
“阿满,你饿么?”
葵人擦去额上汗珠,对木板车上躺着的李不琢头也不回地说着。女人在巫桓城以采葵榨油为生,便唤作葵人,和阿满一般,作为下六部众,并没有姓名。
从临近云外谷的关城离开,葵人背着孩子,还拖着板车上的李不琢,已向东南方向走了两日,那两岁的孩子每日喝着稀粥,连哭都没力气,若非李不琢暗中度过去一缕内炁为他调养,恐怕早已夭折,葵人每天只吃不到巴掌大的一块馍馍似的干粮,瘦弱的身子骨竟然硬挺了下来。
李不琢看向她殷切的目光,终于说了一句:“不饿。”
“你能说话了?”葵人面露惊喜之色,旋即却怔在原地,小心翼翼地问:“你……记起来了?”
“记不得了。”
李不琢从板车上撑起身子,在医馆里服用了阴由罗的生血药物,虽然是稀释后的,但也让他伤势恢复快了一些,此时终于有了行动的能力。
此前之所以不说话,是怕口音露了破绽,但这些时日下来,李不琢其实对苍梧界语言熟悉了很多,加上来之前早有准备,此时面对一个下六部众,也不必再装哑巴了。
“哎,你别……”
葵人上前两步,似要拦着李不琢,李不琢却轻巧地跃下板车,伸展了两下筋骨,对她说道:“我来拉车。”
葵人怔了怔,下意识要拒绝,但对她来说男人在家里就是天,说一不二,便低头坐在木板车边,“歇一歇吧,等我喝水吃些东西,再来拉车。”
“坐稳了,别摔着孩子。”李不琢说着,却拉起板车,稳步向前走去。
葵人轻呼一声,坐稳身子,惊喜道:“你好了?”
李不琢嗯一声,脚步不停。
“太好了,太好了。”葵人絮絮叨叨,“这次回家,只望不要再被大人们派去修城了,不过,听说阴由罗大人就是巫桓城的城令,你是受伤回来的,他们应该不会再把你派去了吧,一定不会的。“
说着,葵人看见木板车上,李不琢那根刻绘六部神像的手杖上沾了些灰,便伸手去擦。
“别动。”
李不琢忽然停下,回头说道。
葵人一怔,缩回手,李不琢顶着葵人双眼。
下六部众随身侍奉上六部神明,各有方式,旃提所用的便是手杖,俗名“六柱杖”,六柱杖长短大小、木材用料与形制并无定式,他藏剑的这根手杖,和那阿满的六柱杖定然不同,葵人既然是阿满的妻子,日夜相伴,又怎会两日过去了,都没有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