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徐邦达花了二十两黄金买下了他绘画一脉的祖师,清初“娄东”领袖王原祁的画,最后发现这画乃是赝品,从此开始努力发奋。
五年后,故宫重要文物南迁,万余箱的珍贵文物分批运抵沪上,后又运至南京。
当这批文物停放上海期间,徐邦达抓住机会去库房观摩,在那里看到了这两幅真假《富春山居图》,两幅画上都有乾隆御笔分别题说其真伪。
徐邦达仔细考证后,发现乾隆御笔题说是假的那张《无用师卷》,实际却是真的,而乾隆题了很多字说是真的那张《子明卷》,却是假的。
这一说法推翻了清朝宫廷的定论,还黄大痴杰作以真面目,徐邦达也因此闻名天下。
此后七八十年间,徐邦达为国家鉴考、收购、征集传世名迹接近四万件。起步时的一次走眼,并没有影响他终成为和王老爷子,启老爷子那样,一言九鼎的国家级书画“掌眼人”。
这批古代书画基本都成了故宫博物院古书画庋藏,正是在此基础上,故宫博物院绘画馆才得以正式成立。
八三年国家文物局专门成立的中国古代书画鉴定组,徐邦达赫然在列,鉴定识别出八万多件书画文物。
因为鉴定得多了,徐邦达除了着述,临摹古迹名作也成了足以乱真的高手。
现存加拿大的奚冈《松溪高逸图》摹本,其实是他十八岁时所临,现存新加坡的张中《芙蓉鸳鸯图》摹本,其实是他二十四岁时所临。
到了晚年,徐邦达的鉴藏能力更是精绝,有一次有一位来访者将画轴徐徐展开,刚看到一片竹叶的梢头,徐邦达便脱口而出:“李方膺!”画轴展开,果然是“扬州八怪”之一李方膺的作品。
从此以后,徐邦达就更多了一个外号——徐半尺,因为那副画卷,其实刚刚才展开了半尺而已。
而徐氏弟子认为更准确地描述的话,徐师的外号应该叫“徐一寸”才对,因为他所见到的画作,也就一寸梢头而已。
现在徐邦达也走上了周至在走的那条路,就是通过原始装裱的命纸,裱背,天地轴,面装绫锦,装饰风格等诸多细节来推断作品年代,因此徐邦达才笑称与周至属于“同门”,而且两人都是各自自学,在这门学问上,只能论“师兄弟”。
这当然是徐邦达谦和蕴藉的性格使然,不过周至怎么敢承受,刚刚跟李光南都还敢平视,在这位面前,腰都一直踏着,背也一直躬着,生怕自己的眼光抬高了。
“主要是这次使用的材料挺精贵。”徐邦达叹了口气:“现在当成文化交往事件来处理了,还特意批文从我们馆藏里调出了一批材料。”
“镜框用宫里的老材料?”周至吓了一大跳。
“怎么可能,镜框用的紫油黄花梨的,不过都是新料,就镶边的绫锦,批了一点乾隆的,然后命纸根据你的建议,我们在库存里找了宣城纸厂第四工作小组的产品,也就是当年曹宁泰工作的那个地方。”
“那我们就开工,早完活早了事儿。”周至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