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八,黄道吉日,嫁娶祭祀祈福移徙出火入宅,诸事皆宜。
相佐府门前,带着大红喜花的两行护卫面色僵硬地站着,隔开了围满的看热闹的人群。轻云的小院内,房门紧闭着,轻连锦垂头丧气地守在门外,两个婆子和宫里来的侍女们在里头忙活,时不时传出几句吉祥话,听得轻连锦更加不情愿。
“新娘子出门喽!”
门终于被打开了,那两个婆子扶着戴着金喜冠和红面纱的新娘,径直从轻连锦的面前走了过去。轻连锦塌了脸,怏怏地跟了上去,满心的委屈。
两个提着挎篮的小童走在最前,篮里装满了花生核桃,用大红的绸布半盖着,婆子搀着新娘走在小童的身后,她们的后面,跟着长队的宫婢。新娘由着别人领着,给相佐大人和相佐夫人递茶,一一应下两人的叮嘱,磕头辞别。
正门大开,围观的人未散,都拥在两侧,连府门口也围满了府内的仆从,门内圆柱两侧都是从里探出来的杂役的脑袋。轻家的人送新娘到大门口,轻鸿握住新娘的手,眼眶竟有些湿润。这毕竟是他的亲生骨肉啊!
八人抬的大轿就停在相佐府的大门口。红木神鸟攀附在朵朵雕花上,在纷飞的红纱下若隐若现,明黄的流苏随着风,顺服得左右来回。新娘转身,向两位长辈行过礼,任婆子扶着,走向喜轿。
“姐姐!”
不大不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新娘并没有因此而停留,倒是轻鸿回了头,却不见什么人影,以为是误听。人群的最外面,轻连锦甩开梵音拽着自己的手,赌气地背过身去,小脸满是凄苦的神色,快要掉下泪来。
“梵音大哥,你做什么拉我!”
梵音压低声,凑向他的耳边:“轿子里的,不是你的姐姐。”
轻连锦猛地转过身来,一脸的不可置信:“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我昨晚还从姐姐房里出来的,跟姐姐说了好久的话,那个不是姐姐的话,那我姐姐……”说着说着,泪就真的掉了下来。
“连锦,我们得快走了。”
“梵音大哥,我姐姐她……”
“你姐姐,一定不会有事的。”看着轻连锦抓着他衣袖泪眼汪汪的可怜模样,梵音不忍心告诉他她的姐姐凶多吉少,可是他又忍不住要去安连锦的心。
“梵音大哥,还有我水姨娘。”
轻鸿的身后不远处,站着一身湖蓝长衫的水姬。梵音认得水姬,当初在九曲,琉璃递琴的,便是这个女子。梵音略一思忖,让连锦去客栈内等他,一转身便没了身影。
锣鼓声声震天,花轿已离开轻府有很长一段路,正巧路经东升楼。纱帘挂起的轿内,如画不安地绞着手指,既兴奋又担忧。她时不时拿眼偷瞧前头护送着的大公子,他的背真是英挺,面纱下,她本就描红的脸上,爬起两片红云。
东升楼二楼沿街的一间雅阁内,大开的窗户旁,龙斫端着茶杯,斜倚着,不时露出几分愁色。由远及近的唢呐震耳欲聋,窗边却再不见龙斫,唯余窗沿上孤零零的茶盏,在风中渐渐冷寂。
“吁——”
最前的马匹突然被拉住,马蹄旁,一个裹着头巾的老妇佝偻着身子,急忙将地上散落的果子一一捡进麻布袋中,一边捡还一边说着“各位大人,老身对不住”。护着花轿的护卫们不再去管老妇,警惕地盯着四周。眼看着老妇捡起了最后一个苹果,她的身子忽的一顿,将袋中的果子全都洒向了护卫,一溜烟,人已经钻回了人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