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军中已经有了燧发枪,但数量极其稀少,只装备精锐部队,比方说主将的亲兵营和敢死营等等,其余的大部分人还都是拿着火绳枪,以及前明留下来的三眼铳之类,虽然都已经制式生产,不至于五花八门,但与他想象的‘燧发枪如林、兼有马克沁助阵’还是有所差距,这一点上周县保有些失望。
唯一让他欣慰的是,这些火铳的质量似乎还都比较过关,刚刚那小校试射几次,并没有出现炸膛的情况,这样至少可以不必担心受伤甚至致死的事情发生了。
这依然是个排队枪毙的时代,所以练习火铳当然也要排成几列横队,周鲤作为县保,站在第一排左首位置,凝神静气的将火折子放在引信上面,随后立刻寻找目标,并严密关注自己铳口内即将射出的铅丸,‘砰’的一阵巨响,同时还有一阵大风刮过,他眼睁睁的看着铅丸斜着飞了出去,印在后数第三人的靶子上面……
随后,更尴尬的事情发生了,原本第一排试射完毕,应该迅速后撤,用通条清理铳管,随后继续装铅丸火药,再用通条戳瓷实,等待下一轮的射击,这些都是前几天课程讲过并示范过的。可整整一排十余人,完成了这套标准动作的只有他一个,其他人要么拿着火铳不知道干什么,要么干脆被之前那轮射击的巨大响动吓住了,这会儿正坐在地上发呆,脸上神色惊恐,显然早已经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处。
周鲤面红耳赤的看着带队队官,等待着劈头盖脸的训斥,毕竟他才是这帮人的头,那队官可是正经九品武官,国朝又没有以文御武这一说,自己这个十品被训太正常了,何况就算有也没用,他这个县保严格来说属于武装力量,挨训是很对口儿的。可谁知道正准备迎接暴风骤雨的时候,那队官却只是微微一笑,说道:“周县保不必如此,刚来的都是这样,别说你这些手下,就连我们这里的新兵也好不到哪里去,习惯就好了。”
“多谢校尉大人不罪!”周鲤松了口气,转身对着自己手下那些保丁喝道:“看看你们这幅样子,平日里在县中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拿人家水果的时候比张飞都猛,怎么一到军营就都软了?这可还不是战场呢,将来万一和北面鞑子开战,让咱们上去押运粮草,你们难道就这么去给鞑子当猪样宰吗?看看你们县保我,十八岁的年纪,比你们大部分人还小,而且大半日子都在读书,我都能挺直腰杆操弄这火铳,你们为什么不行?”
“您周家人当然不怕,都是练家子……”第二排有个保丁低声辩解道,随即在周鲤练习过很久的眼神杀气中被压了下去,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来,进行下一轮试射。
不过经他这么一喊,下一排倒是好了很多,或许人都有个要面子的脾气,加上第一排已经给他们做出过示范了,因此虽然还有几个转到后面去不知道做什么的,但至少没有人再吓得躺在地上发呆了。
转了两轮,再次轮到第一排,这一排受过心理创伤的较多,明显是个问题,周鲤挨着个的好生鼓励了一番,这才回到队首,正要点燃火绳,忽然用余光发现一个问题,站在他旁边那个保丁的火铳形态似乎有点奇怪,不禁转过头仔细看去。
周鲤凝视片刻,总算明白了问题所在,那厮火铳管子里分明插着一根通条,他有心想要提醒,却见那边火绳已经点燃,便立刻蔫巴出溜的离开队列,在队官的凝视下走向左侧点将木台。虽说操练之时严禁人员离队,但周大人好歹也是杂科十品正吏,在队列里头算是有身份的人物,即便没说为什么离开,队官也不好在不清楚缘由的情况下训斥,只得任他离去。
刚刚走出两步,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巨响,跟着便是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周县保立马做出个前扑动作,生怕被炸膛的火铳伤到,总算是逃过了一劫,那队官神色复杂的看了看趴在地上的周县保,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摇了摇头道:“将那个笨蛋抬下去治伤,旁边那两个被误伤的也是,放他们半天的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