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仍不理睬,他更怕了,一咬牙说:“中,我都听你的还不成嘛。”
她轻轻的转过身眯着眼睛看看他,笑了。
他看着她那娇艳的脸蛋忍不住捏了一下说:“你说你那小心眼里装的啥呀?我不是疼你嘛。”
她笑笑说:“我知道你疼我,可是我可不是个好吃懒做安心受穷的人,我要跟我的男人勤勤恳恳的过好日子。”
他还是忧虑的说:“可是这家里家外的你一个人张罗着,累不说,你自己在地里我在家里也不放心呐。你看看咱庄上那些人……别让人家欺负了。”
她一听这话不屑的一笑安慰他:“放心吧,村里那些人也只是麻雀头包饺子——光是嘴,谁也不敢真挨近一下我,真要有哪个色胆包天你叫他试试,我可不是个软柿子尽着捏的主儿,实话跟你说吧,我跟着爹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可不是光会抓药,我爹教过我一个绝招,遇到坏人,能一下子就把他的家伙给卸掉,要不你试试。”说着真掀开被子去抓他的裆间,俩人笑成一堆。
最后他心一横说:“那中,就按你说的办吧,你说咋法我都听你的,你叫我当驴我学驴叫唤,你叫我当牛我学牛拉磨,嘿嘿。”
她笑着拿头抵他的肩,他想了一会又皱起了眉担忧的说:“我还是不放心,你看这家里还有牲口要喂,地里还有四五亩地要侍弄,你一个小脚女人家咋着都干不了。”
她把那双大脚从被子里一伸说:“你看,我的脚可不小。”
这回轮到他笑了,他怜爱的弯下腰抓住她的脚放进被子里羞她:“不害臊,这么大的脚还敢露,不怕我休了你。”
她笑着说:“休了我好啊,我好去给城里的大官当姨太太享福去。”
他捂住了她的嘴。
她不慌不忙的笑笑说:“家里的事我都早打算好了,咱是庄稼人当然不能不种地不养牲畜啊,这农忙时我一个人还真忙不过来——”
他瞪着眼睛看着她说:“是啊,我就是担心这个啊,咋办啊?还得我下地啊?”
她打了一下他的手示意他别打断她,继续娓娓道来:“你看啊,咱村里的闲汉很多,农忙时可以雇个人帮咱干农活,我看胡同里那个十多来岁的孩子大壮就挺不错,他家里弟兄五个,个个能吃能干,听说家里的粮食都不够吃的,咱也不用给他钱,农忙干活时就管他三顿饭就成,权当给他家省口粮食了,他爹娘肯定喜欢的不得了哩。”
他听了点点头。她兴致勃勃的继续说:“当然不忙时我就自己干,你啥都不要管,只一心编你的物件就是了,连砍柳条我也不要你动手,我给你砍好了扛回来。”
他看着自己这个如花似玉的老婆这样能吃苦有心计心里热热的也愧愧的,发誓一定要没白天没黑夜的编柳编挣钱,要她住上红砖蓝瓦的新屋子,过上穿金戴银的好日子。
果然大壮的爹娘听了老獾的话兴奋异常,恨不得立马就叫他来他家来吃他们的饭。
不过老獾怕媳妇累着坚决把家里的牲口卖了,只让媳妇地里活不多时去多少摸索着侍弄点庄稼,比如给棉花打打杈,给花生棵薅薅草,一有急活他就叫邻居大壮来干。只是每天去村南的柳林子里砍柳条她还是必须要干的。
砍柳条容易,细细的柳条用小镰刀一割就下来了,一会儿工夫就砍一大捆,只是往家扛就得用些力气了。她刚开始扛,肩嫩,不得法,把一大捆柳条摇摇晃晃的扛到家里就累得跟柳条一起摔到地上气喘吁吁的起不来了,老獾吓得脸都白了,急急慌慌的跑到媳妇跟前一扒她的肩,心疼的眼泪啪啪的往下落,因为她那细嫩洁白的削肩上脱了一层皮,红牙牙的渗着血点。
后来她的肩被磨硬了,身上也练出劲儿了,扛一大捆柳条竟像那些妇女背着一个孩子一样轻轻松松的照样做活。
她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起床,到柳树林子里扛来一大堆柳条把柳叶子捋掉,就又赶紧去做饭。等饭好了,昨夜忙了半夜的他起来了,他匆匆吃了媳妇总是做的很可口的饭菜(她虽然想攒钱,但一点也不亏男人的嘴),就打着饱嗝坐到院子里拿起细细软软的柳条穿针引线般描绣每一件艺术品,她就匆匆收拾了碗筷去地里忙活,然后中午下班时再砍一捆柳条回家,因为一捆不够他一天编的。
老獾无以回报媳妇的劳苦,只得一刻不停的编,编。
他隔两天就赶一回集,每回从集上回来都交给媳妇一大把钱,于是俩人过两天就锁好院门屋门坐在床上数钱,但是数过钱,他不跟媳妇一块睡觉,还要再回到地下就着昏黄的煤油灯编一会活儿再睡。
这天晚上,他俩又坐在床上数过钱,看媳妇把钱藏好了,他嘱咐媳妇一句‘快睡吧’往往屋外走去——今天晚上有月亮,他要在月亮底下编活儿——省油钱了。但是媳妇却一把拉住他被柳条磨得像铁一样硬的手说:“今个别编了,早点睡觉吧。”
憨憨的他不懂媳妇啥意思,
就抽开手说:“别拉我,我手上都是茧子,硬得像铁块,揦着你……你看外边这么好的月光,我不干会活,能睡得下去吗。”
她心疼的摸着他手掌上的茧子说:“就不能早点歇一回啊,咱存的钱也不少了——”
他嘿嘿笑着刮一刮她的小鼻子说:“看看,要钱的是你,不要钱的也是你。不想早点住上红砖蓝瓦的大瓦房了,嘿嘿,快睡去,忙活了一天了。”
她听着男人的话美美的睡下了,好像看到了她家那两间红砖蓝瓦的大瓦房,不对,这就是睡在红砖蓝瓦的大瓦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