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宫女们将纱灯一盏盏的点起。崇祯依然歪在罗汉床边阅着书卷,小桌上,静静放着那张褶皱着的字条。
自从看过字条,崇祯没再说一句话。夕照隐约觉得,皇上的精神似乎又黯淡了几分,书读得也比下午慢了许多。
“皇上,今日身体不适,就早些休息吧。”夕照轻声说道。
崇祯闻言,合了书卷,却未起身,只是斜倚着床栏。
“前日,你曾让朕收回成命。”
夕照闻言,赶忙下拜道。
“小人一时糊涂,做了逾矩之事,还请皇上恕罪。”
崇祯摆了摆手,停了一时,又轻轻叹了口气,“大概当时,确该听你之言。”
什么?
忽然听了这般话语,夕照心里毫无准备。光线昧暗,看不清皇上此时的表情,更参不透皇上为何会对自己做如此有违身份的发言,于是夕照只得低着头,战战兢兢的说道:“皇上何出此言,小人……小人……”而话未说完,却见皇上回过头来,看向自己,眼角眉梢残留着一抹不易察觉的苦笑。夕照心中一紧,更是不知所措,脱口便出:“小人知罪了……!”
崇祯见夕照如此紧张,眉心渐渐舒展了些,随即温温一笑,又转回头来,沉默片刻,说道:
“你在殿西吟的那句歌词,可曾把整首学了来?”
“啊……回皇上,已经学好了。”夕照余光瞥见皇上微舒的嘴角,心里稍稍安定下来。
“好,可否与朕唱来?”
“……是,皇上。”
柔软的灯光盏盏朦胧,烛火微微跳动着,映上纱灯竹骨,好似秋日间树影婆娑的黄昏,崇祯一只手臂撑上桌子,双眼半闭,似寐非寐。夕照稍稍清了清嗓,低声唱道:
薄日斜斜西山俏,
云染红膏,彩树裹金绡。
繁华正好,
却是夕阳晚照。
待暮色沉沉尽了,
月冷风清,高处更萧萧。
不甘日落早,怎奈回天无道,
长夜漫漫路渺渺。
行也徒劳,止也徒劳……
歌声渐止。
“唱得不好,让皇上见笑了。”夕照欠身。
“此歌……是何曲牌?朕未曾听过。”崇祯问道。
“回皇上,这歌不过是友人胡乱之作,没有曲牌,皇上随意听听便罢。”
“那……可有名字?”
“名字倒有……”
崇祯微睁开眼,略略一睨。房中静寂,只有夕照轻声说道:
“此歌名为日暮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