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难得你有这份赤子之心,值得赞赏,朕也就不勉强你了。”崇祯又是一笑,然后便不再看夕照,伸手拿了奏折,翻展于案上。
“若是朝中众臣皆如此,该有多好。”崇祯喃喃的说。
二
虽是误解了夕照的用心,但那所谓朝中众臣之心,崇祯却是不曾误解。
这一阵子,内阁首辅周延儒周大人每日忧心忡忡。并不是发愁捉襟见肘的财政,也不太关心乱寇招抚的成效,最令他担心的是,内阁次辅温体仁,这个和他一同扳倒了袁崇焕的同党,看起来并不甘于仅仅屈居次辅之位。他不再唯自己的意见马首是瞻,甚至连票旨,都竟敢在自己不知情时私自拟定。平时虽仍然早请安,晚问候,恭敬如初,但那眼角眉梢之间,却令周延儒隐隐嗅出了一丝野心的味道。
果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当年同谋共计,如今劲敌已除,他却转而对这首辅的位置虎视眈眈。对此人,必须早作准备。周延儒想。
而这位温体仁温大人最近也是心事重重。他的心事,自然也并非是空空如也的国库和无甚成效的招抚,是如何才能在扳倒袁崇焕之后回手一击,把原本是同一阵线的周延儒拉下台来,将首辅之位纳入囊中。煽动言官弹劾,这几乎是唯一的方法。但周延儒此人生性机敏,善于揣测圣意,甚得皇上信任,若是一般的弹劾,皇上必是要保他的。如何能让皇上不再保他,或是保不了他?两者均不易,看来此事还需静候良机,从长计议。
就这样,周温二人虽各怀私心,碍于时机尚浅,倒也还是风平浪静,相安无事。但朝廷中精明的大小众臣,却早早便看出了端倪。在这一班人精之中,有人拜了周门,有人随了温派,也有一些谨慎的,仍是按兵观望、左右周旋,且等局势再明朗一些。转眼正月过,三年一度的会试之期近在眼前了。没有多少人知道,按捺许久的两派在这风平浪静的掩盖下,早已各自瞄上了此次会试,暗暗较起劲来。
南书房中,王承恩照例禀报着奏折中的要事。
“你可觉得,近日状告周延儒的奏折有所增多?”崇祯翻翻奏折,忽然发问。
王承恩想了想,答道:“回皇上,这怕是因为此次会试的主试并未依照惯例指定次辅温大人担任,而是由首辅周大人亲自出马。此越例行为自然会激起言官们的种种不满。”
“嗯……”崇祯沉思片刻,开口道,“亲力亲为是好事,这也无甚大碍。”
“皇上说的是。”王承恩眼睛转了转,“不过,此次会试考生之中,有周大人的妻弟陈于泰以及密友之子吴伟业,所以众臣大多认为,周大人亲任主试是为了方便舞弊……”
“无稽之谈。”崇祯皱起眉头打断了王承恩的话,声音不高,却斩钉截铁,“周卿为人清明,不会做此龌龊勾当。”
“是……”王承恩见崇祯不悦,便应了话,噤了声。
“十万两抚银,可交予杨鹤了?”崇祯又问道。
“回皇上,算日子,吴甡应是已到陕西了,银子也应是派上用场了。”王承恩恭敬地回话。
“这便好。”崇祯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