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有什么吩咐?”这新来的太监眼睛圆溜溜的,倒也生的机灵,见皇上有话要讲,便微微欠身,主动问道。
“这一叠折子,你去给司礼监送去。”
“是。”
看着这个新来的捧着厚厚一摞奏折离开南书房,崇祯轻叹一声,放下朱笔,仰头靠在椅背上。事情过去不过两日,但内心某处,竟然渐渐萌生出了些许悔意。若论罪过,德秀也并未做出过什么大奸大恶之事,在自己耳边说过的,不过是些贤明有德之类不疼不痒的赞美。但尽管如此,收了不该收的钱,做了不该做的事,结党之实始终还是无法抹杀。明明知道朕最恨党争,为何偏要以身试法;曾经用那样诚挚的眼神向朕承诺过,又为何轻易便辜负朕的信任。崇祯闭上眼睛,只觉一团怨闷沉甸甸油腻腻包裹在心中,擦不净,甩不掉。若是旁人如此,或叹息,或惩处,怕是也不会有这般心寒,但此次却是他……所怨所怒不为别的,只因朕曾经一度,是真的相信过他。
“皇上。”
崇祯略略睁眼,是新来的太监回来了。
“奏折送去了?”崇祯起身低头又批起奏折,并不想多看他。
“是,送去了。”新来的答了话,眼睛眨眨,欲言又止。
余光瞥见他磨磨蹭蹭的不走,崇祯有些不悦。“何事?”
“皇上……”新来的瘪了瘪嘴,吞吞吐吐的说道,“门外……张德秀在那跪着……”
“什么?”崇祯猛一抬头,颇感意外。虽说中途叫了停,但也是着着实实挨了十几板子,这并不是一般的轻伤,难道两日便好得能来替自己求情了?崇祯眉心一抽,却又立刻屏起神色,低下头,只看奏折。
“知道了。”崇祯说道,语气平静的好像是在说着吃饭睡觉一般的寻常事。
新来的偷瞄了眼皇上,讪讪闭了口,站回了自己的位置。
北京的雨季,天气闷热的好似蒸笼,似乎攥攥拳头,便能将空气挤出水来。而今日,这闷热似乎更令人烦燥不安,精神倦怠。龙案上,沾满朱红的毛笔悬了许久,也不见落下。崇祯似乎在读奏折,但仔细看去,却又似乎深陷沉思之中,心早已不知游离去了哪里。半个时辰过去了,也未见皇上批好了几本折子。许久,崇祯终于落笔写了几个字,合上了奏折。
“来。把折子再给司礼监送去。”
新来的太监瞄了瞄皇上手边,粗略看去,零零散散,怕是还不到十本。但他不敢多言,麻利收拾了这几本折子,去了司礼监。
没多久,新来的便又回来了。
“送去了?”崇祯垂着眼,问道。
“回皇上,送去了。”
“嗯。”崇祯顿了一顿,“张德秀可还跪在门外?”
“回皇上,还在。”新来的小心答道。
“你去叫他不要跪了。”崇祯皱皱眉头。
新来领旨出门,片刻,又回了书房来。
“皇上,小人传了皇上口谕,但他怎么都不走。”
“嗯……”崇祯略一沉吟,仍然未动声色。“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