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还有吩咐?”
“嗯。你且稍候。”
崇祯一遍读完,目光却依然落在折子上,只是不让王承恩离开。一份不太长的折子就这么反复读了许久,而待崇祯一抬头,手一合,一张口竟就是半月以来都迟迟未下的圣旨:
“传朕旨意,钱谦益一案尚有疑点,不宜过早定刑,暂将钱谦益关押狱中,留待来日重审。”
本来不过是想让那位日益张狂的首辅大人收敛收敛,就连王承恩没有料到,这份卢象升为钱谦益求情的折子一呈上去,会有这么立竿见影的效果。他愣了一愣,又忙回过神来,欠身应旨,带着半心的意外,半心的窃喜,恭恭敬敬的退出了武英殿。
三
文渊阁中,火盆燃得正旺。候在厅堂两侧的侍女被满屋的暖意烘得眼皮垂垂,昏昏欲睡,而在座的几大阁臣却没这么悠闲,有的审疏阅折,有的走笔疾书,都各自在忙着自己手中的事务,厅堂中除了纸张相磨声以及偶尔的轻咳,再没什么其他杂响。但坐在房间一角的次辅张至发却看起来心不在焉,票旨没拟出几张,倒是频频将目光探向首辅席位上的温体仁。片刻,温体仁起身,独自走进了制敕房,他忙将手中的笔搭在砚台上,也快步跟了进去。
“温大人。”张至发环顾四周无人,小声唤住了温体仁。
“何事?”温体仁回过头来,只见张至发凑近一步,伏在温体仁耳边低语了一番。
“什么?卢象升?你没听错?”张至发一语未尽,温体仁眼神一利,急急追问道。
“千真万确。”
张至发一句肯定,彻底压实了温体仁悬在心里的疑惑。有郑鄤的案子在先,温体仁本以为此番依葫芦画瓢,定可一举置这昔日的宿敌于万劫不复之地,而就在前几日,久久不决的圣意却在一夕之间毫无征兆的偏离了自己的预期。在耳目未及之处究竟发生了什么,温体仁这几日间心思翻来覆去,猜测诸多。但他如何也未想到,缘由却是出在这个远离京城的宣大总督身上。只见他两眼眯成一条细缝,隐隐露出一丝愤恨的精光,令旁边的张至发,都不由得心中发寒。
多年官场滚爬,竟不及这初露头角的大刀武夫;老谋深算算尽,竟不及这青愣小子的一纸奏章……
“毛长全了,羽翼丰了,不好好守着宣大,居然来碍本官的事。”温体仁沉吟许久,终于冷冷的哼了一声,阴狠狠的说,“这姓卢的既是喜欢搀和闲事,本官索性就遂了他心愿,教他一起搀和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