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死。

许清秋从来无意杀她，也并未在给她的那壶酒里放进假死的丹药。来夜阑寺的路上，许清秋将那粒丹药扔进一堆枯叶之中。

看见那满地萧条时，许清秋蓦然醒悟，她终于明白她的赌局实在可笑，抑或是说，她料到了这局谁输谁赢。

她再也输不起了，也不想看见心爱的人为别人而痛彻心扉的模样，所以干脆放下心里的牵绊，独自远行。

爱不爱又有什么意思，她为了爱情这回事付诸半生的泪水，最后才发现她心里至高无上的爱情如此俗气。

她最后才领悟到，倘若谢景南真心爱她，即便没有那年杏花岭中的恩情，也会在人群之中一眼看见她，爱上她。

如今的局面，只说明谢景南珍视的是当年的缘分，不是她。这些年来，她终于接受了这个莫大的悲哀。

她走了，不留书信，下半生她或许不会再爱上谁，也不愿看见爱情受利益恩怨相阻，爱情应当是纯粹美好的。

姜词醒来时，恍然大悟许清秋赐她一壶酒，是真的在同她的告别，许清秋说过不会记得她，这便是相忘于江湖了。

那一瞬，姜词泪盈于睫。

她含泪凝望着扶她起来的谢景南，终于看透自己的自私。

那时她以为壶中是毒酒，所以痛痛快快的喝下，她知道谢恒不会亏待小公主，所以最后一个牵挂也不足挂齿。

其实她心里还压着一件事情，那是许清秋多年的愿望，她即便心死，也该对谢景南坦诚自己的身份。

可是她没有勇气面对谢景南失望的神情，没有勇气承认自己是个如此卑鄙虚荣的女子，才会望而怯步。

姜词目光呆滞的沉思之际，是谢景南的声音呼唤她回到现实，他的话语与往日同样温柔：“怎么睡在外面？”

谢景南垂眸，臂弯微微一震。

他看到两行清泪从姜词眼里滑落，仅仅那一个落空的目光，他便预料到，今夜他逃离王府，想要查证的事情果然事与愿违。

事实上，谢景南并非自私的人，他当然也希望许清秋所说的是真话，那样他便可以用尽余生来弥补她，爱惜她。

他不愿面对的，是自己的愚蠢，他最恨自己对当年杏花岭上的那个姑娘认识如此肤浅。

肤浅到只记得她的名字，不记得她的声音，肤浅到与她同床共枕这么多年，却不能肯定她就是他要娶的女子。

踌躇良久，谢景南还是低声问姜词：“阿词，这些年来我一直没有问过你，当年在杏花岭救我的人，到底是不是你？”

姜词泪流满面，明亮狭长的眼睛里藏着醉意，溢出悔恨，她摇头：“今日的许清秋才是当年救你的人，是姜国的公主姜词。”

“而我只是公主身边的一个宫女，当年大王赐婚，逼公主嫁给恒王，公主为了等你，才与我换了身份。”

“对不起王爷，我骗了你。”

姜词说完，兀自从谢景南面前走开，她的素白色长裙微微曳地，背影之中满是颓唐。

谢景南神情呆滞，默默望着姜词走到佛像前，身后传来一阵呼啸风声，他忽然觉得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