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步履一滞,心几不可觉地紧紧一揪,声音寡淡而疏离道:“那又如何?”
这一句轻而淡写的那又如何,男人身体微僵,目光飘渺地望着下方这一大片迎风摇曳的白莲,扬唇,竟然低低地低低地笑了出声。她果然……果然是真知道了!
他费尽心思进入她心镜,想救她出去,却不曾,她居然是自愿留在这里!
那他……做这些又有何意义?
长歌听到那闷沉地压抑地笑声,胸膛隐隐有些堵得难受。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她心底多少对他也不似之前那般厌恶,但,若是要原谅他之前对她的所作所为,她心坎那一关却还是过不去。
她敛下所有的情绪,漠声道:“你走吧,你不该来这里!”曾经她便听仙友提醒过,这九宫塔的幻境一经禁锢,那么,里面的人便再也出不去。他委实没必要留在这里。
君临幽幽抬起头,转首,望着凉亭外那张清冷无霜的容颜,薄唇轻启,声音没有一丝感情地吐出:“花无忧他死了!”
长歌身体猛地一僵。
“他早在上古时期便已经死了!”冷冷的声音再度响起,君临冷漠地望着她,“他再也回不来了。而你眼前这个人,他只不过是九宫塔依据你内心所执念的东西幻化出来的人而已。凤长歌,你究竟何时才能够清醒过来?”
他的话一字一句犹如利刃狠狠戳在长歌胸口,直至痛得她鲜血淋淋。
“我说过那又如何?“长歌面上浮起一丝愠色,语气难免下沉了几分,“我不管他有没有死,现在他在我面前,就足够了!”
是的!这已经足够了!
这五百年以来,她连做梦也不敢想到他!她害怕她只要一想到,脑海之中便会浮现大婚之****亲手拿着匕首插在他胸口的那一瞬,那鲜红滚烫的血染满了她的双手,他眼底流露出的错愕神情,直至现在她也忘不了!她怕……她真的害怕……
如今,所有的一切在这幻镜之中都将重新来过,她不用****活在内疚自责中,花无忧依旧还活着,她也仍旧陪伴在侧,这于她而言便已是莫大的恩赐。
“真是情深似海。”君临凤眸定定地望着她,面上却冷得不像话。他抬步走近,直至她面前才顿住脚步。
一股威严的迫人压力迎面而来,似乎辗转之间能将人碾成粉碎。这种感觉长歌极不喜欢,她微蹙了眉,毫不畏惧地迎上了他的目光。
君临目光逐渐变得深邃难测,脸上看不出半分情绪,就连那双黝黑的眼眸也满是冷冷的幽光:“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竟然来了,我就绝不打算空手而回!”
长歌心膛剧烈一震,还未反应过来他那句话是为何意,君临突然抬步掠过她,直往她身后的屋内走去。
长歌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她骤然反身,恰巧就在此时,那紧掩着的门“吱呀”地一声被人从里处打开,一袭白衣胜雪的温雅男人走了出来。眼前凛冽的剑光一闪。
她脸色骤然一变,声嘶力竭地喊出声:“不要……”却终是晚了一步,只见剑闪风过,那白衣出尘的男人在踏出大门的那一刻,就被一剑刺穿了胸膛,瞬间,整个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长歌呆呆地望着那消散在天地之间的身影,呆呆地望着,那澄澈明亮的双眼在那一瞬间变得黯淡无光,她脚步跄踉地退了两步,仿佛在那短短的刹那,失去了所有的支撑。
周遭景象天旋地转,光芒顿退,四周又恢复了一片漆黑,静溢的无边无际的漆黑。纵然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长歌也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有脚步声越走越近,越走越近,那随之飘散而来的兰馨香也越来越清晰。
“为什么,连我最好一丝绮念也要剥夺?“平淡如水的声音响起,没有一丝怒也没有一丝气,就仿佛是再平常不过的对话,然而,只要细听,便会听到那语气中蕴含着不可忽视的颤音。
君临步履猛地一滞。
因此刻是坐着背靠着墙壁,长歌扶着墙壁缓缓站起身,转身,望着那站在黑暗中的挺拔身影,虚弱道:“为什么,什么要连我最后一丝奢念也要剥夺?”语气比之之前加重了几分。
面对这一声声的质问,君临轻垂下眼帘,淡漠道:“那只是幻象!”那音还未落地,“啪……”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响起,似乎这所有的一切都在这瞬间戛然而止。
君临脸颊骤然一痛,瞬间,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长歌面无表情地望着他,声音寒得犹如腊月飞霜:“君临,这辈子我都不可能会原谅你!”这一句落地,似用尽了所有力气,她扶着墙壁漠然转身,一步步往前走去,可是,她还未走上多远,头顶一阵眩晕袭来,她身体微微一晃,蓦后倒地,在意识彻底昏迷的那一刹那,她仿佛感觉到自己似乎跌入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哀伤落寞的声音缓缓传入耳畔:“你活着比什么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