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身体蓦地一滞,望着他,神色有些愕然:“慕秋怎说也陪伴了你五百年,难道你能眼睁睁地望着她被人欺负?”
“我尊重她的选择。”阎君垂下眼,声音有些落寞道,“所以也请你袖手旁观。”
长歌回首,林大夫的身影已渐行渐远消失在街道之上,她声音飘渺道:“那你告诉我,慕秋究竟用了什么方法,才能在太阳底下如常人般行走?”
阎君身体几不可觉地轻轻一颤,不知为何她觉得他原本挺拔身体在一瞬间颓废了下去。
“这件事情,请恕我无法相告。仙子只要谨记,待期限一到,我自会将碎心如数奉还。”阎君说完这一句话,人已凭空消失不见。
长歌轻凝了眼,
柴房的位置很是偏僻,长歌踏入进去,便见昏暗的视线下有数只老鼠在四处乱窜,那木屑落得满地都是,干柴堆得足足有人高。显然不辜负“柴房”这两个字。
慕秋缩在墙角,将整个头埋在双膝之下,说不出的萧瑟哀凉之感。
长歌轻声道:“我遇到阎君了!”
慕秋身体几不可觉地颤抖了一下,扯着那沙哑的不像话的嗓音道:“他……如何了?”
“还好!”长歌简单的两个字。慕秋再无任何的声音。
长歌静谧了一瞬,继续道:“若是你需要,我有办法恢复龙澈的记忆!”
慕秋沉默了片刻,抬起头,却答非所问:“长歌……你信命吗?”
长歌蓦地一震。
“可是我却不信!”不待长歌答话,慕秋又自顾答道,“我与龙澈相识两世皆以不知善终为下场。第一世,我变成了不生不死的魃;第二世,他为救我放弃了仙籍,生生世世以不得好死收场;这第三世,大概人人都会说定然不会有好下场,可是,我却想要与老天爷赌上一把!我相信,人定胜天!”
长歌心中微微震撼了一下,看着慕秋单薄纤瘦的身体,那里面却蕴藏着坚韧的力量,不知为何,她既然鬼使神差地相信她能办到:“会的!”长歌向来不善于宽慰她人,只得尽量放缓了语气,“一定会‘人定胜天’的!”
长歌回到客栈之时,已入夜。
她正打算进入厢房,一个熟悉的身影撞入到她眼帘,她猛地刹住了脚步。
此刻,灰暗的烛光之下,一袭黑衣雍容的男人背靠在她的房门口,双目紧阖着,俊雅无俦的脸庞苍白如纸,显然极为虚弱,消瘦的身体似乎只要风轻轻地吹上一吹,便能立即坠地。
似乎感觉到了有人靠近,李桢睁眼,转首,望着那一袭淡金衫的身影,毫无血色的唇扯出了一丝笑:“我果然没猜错,你还是住在了这里!”
他话一落地,身体虚弱一晃,高大的身躯蓦后倒地。
长歌脸色微变,立即接住了他下坠的身体,望着那紧阖的双眼,她眼中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静谧了一瞬,终是未曾推开他,将他扶了进去。
长歌将李桢放入床榻,渡了些仙气过去,见李桢的脸渐渐恢复一丝血色,才松了口气。她拿起被褥本欲为他盖上,却见他衣服领口下的脖颈上被木棍打伤的伤痕触目惊心,至今还未化散,轻低咛了一声:“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跑过来,是不想活命了吗?”
长歌虽说这般说着,手中却幻化出了一瓶金创药,她褪下李桢的上衣,望着那青紫交加的身体,心几不可觉地颤抖了一下,仙妖魔皆有自愈的能力,如今过去几个时辰了,这伤势还丝毫不减,可想而之,那伤势有多重。
长歌手中动作下意识地轻了不少,为她涂好药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她犹自起身,走到靠窗的桌面坐下,纤手一拂,桌面上立即浮现出笔墨纸砚等文房四宝,然后,她又变出一本心经,拿起笔,开始认真的抄写了起来。
夜幕悄然消逝,曙光渐渐来临。
李桢睁眼之时,便看见这样一副画面,一袭淡金裳的绝美女子临窗而坐,发丝如瀑布而下随风轻曳着,倾城的脸粉黛未施,却平添了几分空灵之美。几缕柔顺的碎发低垂在额前,目若皓月,潋滟似波,葱白的指尖执笔一笔一画都能勾勒出极美的弧度,恬静淡薄,整个人飘渺朦胧好似在画中一般。
他心底深处蓦地浮起一片柔软。
女子似感觉到了他的视线,转首,李桢心膛剧烈一震,又犹自闭眸。
长歌唇角浮起一丝笑却又在瞬间掠去,她面色平静地回首,手中动作不减:“你究竟还要装睡到何时?”
李桢默不吭声,就好像是真的睡着了一般。
长歌默了一瞬,又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身上的伤好些了吗?”
经长歌这般一问,李桢果真觉得身体似乎并没有之前那么痛了。
潋滟将他带回去时,他便醒了过来,想也未想便带着这一身伤跑到了这里,他知,长歌向来嘴硬心软,定然不会视而不见,如真如他料想的一样,不用猜想也知定然是她为他处理了伤口。
这些时日,长歌对他的冷漠与刻意保持的距离,令他有些拿捏不到她的想法,未免被轰出去,李桢心神一凛,缄默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