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儿,”阿斯摩代欧斯挥动了一下尾巴,还有翅膀,梅蜜的眼神变得更加迷惑了,显而易见,她正在努力回忆她从同伴与情人那儿获得的讯息——但小魔鬼一点也不担心她会察觉出什么。
假如站在这儿的是个年长的红袍,或是个巫妖,又或是一条巨龙,小魔鬼是绝对不会说出这么一个荒谬到可笑的谎言的——小魔鬼与小魔怪听上去非常的相似,但他们之间的区别有着一个位面那么大——小魔怪是自然的结晶,它们体型细小,智力不高,有些性情温和而有些性情暴戾,很喜欢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但就如阿斯摩代欧斯所说的,它们也很愿意向需要帮助的人伸出援手,与由劣魔转化而来,充满邪恶,卑鄙残忍的小魔鬼完全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生物。
但梅蜜只是个愚蠢自私,见识浅薄的弗罗牧师,所以阿斯摩代欧斯尽可以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如果不是它的毛太黑,而它的翅膀又是肉翼,而他又懒得掩饰,他或许还能说自己是莫须有的光元素生物呢。
“你是被这家主人收养的吗?”梅蜜看了看四周,这里的主人或许不是出于自愿离开的,但这个小作坊显然被精心地收拾过,这个陶罐上原先还蒙着一块质地粗劣的亚麻布。
“不算是,”阿斯摩代欧斯耸耸肩,虽然它的体型注定了这个动作根本无法被梅蜜看见:“我和这儿的主人是朋友关系,”它加重语气:“平等的朋友关系,”它做作地叹了口气,“可怜的老家伙,他本来还能活上好几年的。”它顿了顿:“对啦,我可以问一句吗?亲爱的女士,您好像不是多灵的人——您太美啦,如果我有看见过您一定不会忘记——但我已经在多灵生活了好几十年了,对您却没有一点印象。”
“我是……”梅蜜说:“我是跟着同伴来的。”
“哦,”阿斯摩代欧斯说:“看来他们没把您照顾好——您看起来很不好——他们是感染上了疫病所以力有不逮吗?”
“不……他们只是和我有点,意见不一致。”
“那可算不得是个理由。”小魔鬼说。
“我想离开这儿。”梅蜜说:“但他们不愿意。”
“这可真奇怪,”小魔鬼假惺惺地说:“所有的人都想要离开这儿,他们也应该离开这儿,总不能守在这儿等死啊。倘若不是我不会受到疫病的侵害,我也会走的。”
梅蜜感激地望了它一眼,她现在太需要有个人来说她没做错:“但我失败了,”她说:“他们封堵了城门。”
“我看见了,”小魔鬼说:“人类的想法有时候真奇怪。那么,您现在该怎么办呢?城里的食物不多了,又被那些白袍拿走了一大部分,那块奶酪是我仅存的食物了。”
梅蜜低下头,那块奶酪还剩下不足手指头大的一块,被她紧紧地捏着,已经变了形。
“您为什么不会去找他们呢?”小魔鬼问。
“……离开的时候,”梅蜜说:“我的做法不太……嗯,温和……”
“但您是个女人啊,”小魔鬼真诚地说:“而且又那么地美……他们应该会原谅您的。”
梅蜜笑了笑,“或许。”小魔鬼的话确实让她振奋了些,对,伯德温,她至少还有伯德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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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德温躺在床上,那是一张相当舒适的床,伊尔摩特的牧师从无主的住宅里搬来的,这里的每一个病人都可能随时死去,在未能取得治疗这种疫病的方法时,他们只能给予这些不幸的人诸如此类的少许安慰。
他之前并未想到,这种疫病竟然会那么地可怕,他受过伤,以为疼痛于他而言,不过是一道司空见惯的餐点,但他错了,这不是刀剑能够导致的疼痛,也不是烙铁能够导致的疼痛,更不是绞索或是毒药那种能够让你痛痛快快离开这个尘世的疼痛。这种疼痛如同跗骨之蛆,无所不在,它像是从骨头里而来的,有像是从血肉中而来的,或者说,更像是从灵魂中而来的,它时时刻刻都在,不曾留下一丝喘息的机会——他疼得昏迷过去,又因为疼痛而清醒过来。
最让伯德温痛苦的是,他知道自己将会变成什么样子——他看到了那些已经无法救治的人,他们从身体里面融化,血混合着内脏的碎片从每个孔洞中流出来,就像是被装在皮囊里的腐烂到半降解的肉,克蓝沃的牧师在搬动他们的时候,伯德温几乎能够听到他们发出的晃荡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