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回应的矮人向巫妖夸张地鞠了一躬,可以说是蹦蹦跳跳地来到美杜莎的躯体前,与等待在哪儿的同伴交头接耳地讨论了一番,其中一个拿出了全套的刀具,看上去像是想要剥掉美杜莎的皮,美杜莎的躯体曼妙而丰满,其诱惑的程度甚至不逊色于弗罗的牧师,可惜的是她没有漂亮的胡子,无法吸引到哪怕一个矮人,所以他们只关心她的皮肤在鞣制后能不能制作成皮甲,但崩崩很快跑了过去,想要拿走一个脚趾,风化后用来作给妈妈的礼物,矮人们产生了小小的争执,因为之前的那个矮人想要一整张美杜莎的皮用来做地毯。争执很快就结束了,虽然他们谁也不愿意让谁,但他们有着矮人的解决方法。
于是还没能从哀思中离开的精灵就看到了一群年轻的矮人们热热闹闹地在广场上打保龄球——姑且这么说吧,反正巫妖是找不出更好的形容词了,一个矮人充当“圆球”,而其他矮人站成一列,充当“立柱”,如果站立的矮人一个也没被撞倒,那么负责冲撞的“圆球”就算出局,如果有矮人被撞倒了,那么撞倒的全部出局,然后负责充当“圆球”和“立柱”的人要互换。
最后一个还能站立着的家伙就能得到那张美杜莎的皮。
佩兰特摇着头走开了。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离开?”瓦伦丁说。
“如果可以,就这两天,稍微休息一下就走。”佩兰特说,接下来他们还有将近一个月的行程,之后恰逢极北之海的极昼期,这个时期仅有四十六天到四十八天左右,极北之海将永远笼罩在一层光亮的雾霭之中,飓风、暴雪与冰川融裂之类的灾难发生的频率也是最低的,当地的野蛮人时常会趁着这个时候去狩猎雪熊,狐狸和海豹,而他们这个时候登上极北之海,可以最少程度地降低可能回到的危险。
“你们打算怎么送我们走?”佩兰特问,“我们之中有着一位贵人。”
瓦伦丁看了佩兰特一眼,拿出自己的小酒壶喝了一大口,不是麦酒,而是在矮人的酒壶里相当罕见的茴香酒,但他真需要一点支持——他当然知道一个高地诺曼的王女还不值得被精灵如此慎重地对待,所以唯一需要警惕的大概就是那个选民,虽然精灵没有说明她追随的是那位神祗,但只要看看那身丝袍,再看看那只铃铛,还用多说吗?矮人的商队也经常会有弗罗的牧师同行,在她们想要清净一下的时候,毕竟在矮人的审美观中,没有胡子的女人根本就是只蠕虫。
“放心,”老矮人说:“我会安排妥当的。”
于是三天之后,冒险者们看到的是一辆非常,非常,非常之奢华的马车。
黑铁的车壁,包裹着昂贵的白化蜥蜴皮,三分之一的地方都被盘绕着秘银为材质的瑟里斯掐丝,在掐丝里面填充了玻璃,四角上悬挂着一盏氟石小灯,虽然是小灯,但里面的氟石异常纯粹,光亮足以照亮整个甬道,打开车门,里面暖意融融,墙壁覆盖着厚软的丝绒,除了辉石之外还有堆积如山的雪熊皮与灰狼皮,可以容纳十个人同时躺下,或是站起来,站起来的时候就算伸展手臂也不会触碰到车顶,有两颗被雕琢成小鸟形状的氟石被高高地镶嵌在两端的墙壁上,此外,有羊皮纸的书卷——也不知道矮人们是从什么地方弄到这个的,有跳棋,有纸牌,有骰子,有一个很大的食盒,里面装满了冷烤鹿肉。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所有的氟石,和填充在掐丝里的玻璃,都是粉色的,对,那种暧昧的,甜蜜的,让伯德温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的粉色。
比起伯德温,其他人的接受程度就要高得多了,唯爱之女当然不会拒绝这份殷勤,精灵们已经有所预料,李奥娜无可不可,葛兰只要舒适,就算是恶俗的基佬紫也能接受,至于来自于另一个位面的灵魂,他的思绪完全就不在这上面,在战斗结束的那天晚上,这具躯体的原主人就和他谈了谈,不过与其说是谈话,倒不如说是提议或是别的……什么。
巫妖直截了当的问他,是否要将他们的真正身份告诉凯瑞本。
告诉凯瑞本,如果是在前几天,不,或是他们还在灰岭的时候,异界的灵魂或许会欢欣鼓舞地表示同意。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但现在,他不敢确定了,不但不敢确定凯瑞本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后会怎么做,甚至无法确定自己能够对凯瑞本说出实情——在他被美杜莎的石化凝视伤害的时候,他不敢依靠任何一个人,葛兰,伯德温,李奥娜,佩兰特,甚至是……凯瑞本,想到凯瑞本的眼神从温暖变得冷酷,伸出的手上不再是美味的浆果而是他的双剑时,异界的灵魂就会发抖——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什么人挖去了很大一块,而且再也找不回来了,当他挖掉那些被石化的部分,在黑暗的洞窟中因为疼痛与瘙痒辗转难安的时候,他的意识从未如此清醒过……他的真实身份暴露在凯瑞本的面前的那一天就是他们之间的联系——无论是友谊,还是血脉,彻底断绝的那一天。
这不是努力可以改变的事情。
这是命运,而命运是什么,就是无论你如何挣扎,你的结局也永远都在你所看到的,所不愿意承认的那一点。
曾经的不死者并不急于等到另一个灵魂的回答,是的,这个卑微弱小的窃贼有着坚硬锐利的地方,但它的弱点也同样鲜明,他所提出的,并不是一个问题,而是一个提醒,或者说,警兆。
他们并不是毫无破绽,毫无漏洞的,但这些在凯瑞本不想看到的时候,他就可以看不到,但他终于是会有一天能够看到的,即便他不,也会有别人让他去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