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件外人眼中的大喜事,张泊龄却没有什么感觉。
尤其是在见到九焰之后。她将来嫁得再好,丈夫再上进,再平步青云又如何?终究是弱了她张澹龄一筹。甚至这婚事,也是她帮忙才得来的。
张泊龄从小被母亲和祖母教导着,要痛张澹龄一争长短。但实际上,在真正见到张澹龄之前,她对这个堂姐,是很瞧不起的。
辽东苦寒,什么都没有,在那样的地方长大,那个所谓的堂姐,如何能及得上自己一二分?别被养成个村姑,到时候回到京城,贻笑大方。
可是她没想到,张澹龄会是这样的。
离开皇宫时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些都是命,便是不甘心又如何呢?
圣旨赐婚,自然又是张家的荣宠。与此同时,给张峦和金氏加封的旨意也下来了,张峦封寿宁侯,金氏为一品侯夫人。
满堂荣耀,无过如此。
虽然九焰本人不在意这些,但世人眼中,看的却多是这些肤浅的东西。
宫中的日子一成不变,自从上一次弹劾九焰不成之后,朝臣们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这个皇帝的厉害之处,办差更加尽心,也没有人再去折腾那些幺蛾子了。
眼看日子越来越好,却在这时候,又要有人跳出来,打扰人的好心情了。
弘治元年七月初三,这日是皇帝朱祐樘万寿,但因尚在孝期,因此朱祐樘此前已经传下圣旨,言不宜大肆庆贺,一应宴席、朝贺及百官贺礼,俱都免了。
至于宫中,因为没有别的嫔妃,到时候帝后二人自己庆祝一番,也就是了。
但就算朱祐樘已经表态,下面想要奉承的人,却还是不少。
这日,内官监的太监郭镛求见皇帝。
内官监是掌管皇帝所用器物采办的机构,也算是皇帝的亲信近侍,朱祐樘只以为对方是要借着寿辰庆贺的机会,献上些今年的新东西,因此也没有在意,便宣了进来。
孰料郭镛在献过寿礼之后,竟未告退,反而道,“陛下,奴才有一言,今日不得不说。纵使陛下不悦,但奴才等供职宫中,得陛下看重,正该以身劝谏,不敢耽误。”
“有话直说就是。”朱祐樘道,“何至于此?”
郭镛道,“陛下,奴才恳请陛下,选阅女子于宫中,待服阕之后,便可为皇家广延子嗣。此为宗庙之重,陛下不可不查。”
朱祐樘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紧盯着郭镛,“谁给你的胆子,妄议此事?!”
“请陛下赎罪,然奴才一片为陛下之心拳拳,即便陛下加罪奴才,奴才也要说!”郭镛立刻跪下叩首道。
“反了你了!”朱祐樘一拍桌子,“你可是要威胁朕?”
“奴才不敢!”郭镛口中这般说,却仍旧直直跪在地上,“请陛下纳谏!”
“好好好!朕倒不知,什么时候朕身边伺候的人,都这般忧国忧民了!你既然知道朕尚在孝期,便不该提这种事!明知有错,还要说出来,朕也无法宽恕你,来人!”
“陛下。”九焰忽然从屏风后绕了出来,扫了地上跪着的郭镛一眼,低声道,“何必为这些奴才置气?”
因为今日是朱祐樘的生辰,虽然并不打算大肆庆贺,但家宴还是要有的。方才她就是亲自去了厨房督促,谁知道就这么一个空子,便被别人抓住了。
这件事,认真想想,可真是意味深长呢。
朱祐樘见是她,脸色也缓了下来,对郭镛道,“看在皇后的份上,饶你这一遭儿,还不快滚?”
等郭镛退下之后,他才皱着眉道,“焰儿,我这件事怕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个内官监的太监,如何会想起提这种事?背后必定有人在推动。”
“皇上既然知道,又何必发脾气?”郭镛不过是个传话的人罢了。跟他生气有什么用。
朱祐樘不言,但心里却并不赞同九焰的说法。
郭镛不是主使,便更加可恶!皇家的奴才,第一紧要的,便是忠心!如果连心都不向着皇家,反而被外人利用,这样的奴才,不如不要。
刚才他顺着九焰的话松了口,但心中早已打定主意,不管这件事是谁在后面推动,这个郭镛,都不能用了。至于要怎么处置他,还没想好。
不过看九焰的意思,却是要饶过,如此,反倒不好直接处置了。
也罢,便是这奴才的造化,打发他去南京也就罢了。眼不见心不烦,想必到了那里,他能想明白些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