敞轩里,一位身着锦衣的年轻公子对着棋局,洁白修长的手指拈着棋子,轻轻敲着。
“公子,花公子到了。”下人道。
那人听报,抬起头来,微微一笑道:“七公子一路辛苦了。”
他的容貌和梁洛安十分相似,只是这位公子更华丽些。他身穿狐裘,带着金冠,身上也没有梁洛安那纤细的神经质气质。
公子命人给花满楼看座。花满楼落座后,看了看公子,道:“阁下知道我的名字,我却不知道你的名字?”
那公子道:“在下梁靖安,梁洛安是我的堂弟。”
花满楼“哦”了一声,满是天真地问:“不知道梁哥哥找我来,是要做什么?”
梁靖安笑了,把棋子放回棋盒:“无论如何,在下并没有恶意。如果下人有什么得罪的地方,在下替他们陪个不是。”
花满楼:“哥哥和弟弟,连说的话都一样。”
“洛安一生下来双腿就不良于行,性子自然偏激一些。我让他请七公子来,可没说是用这种方式请。”
花满楼点点头:“梁哥哥的意思我明白了。梁哥哥只是想见我一面。”
梁靖安负手而起,点了点头:“七公子一路行来的时候,是不是见到很多乞丐?”
花满楼道:“据说是因北方饥荒所致。”
梁靖安道:“正是。去年秋天本就歉收,冬季又出奇的冷。加上官府不作为,乡绅横暴,很多人在自己的土地上活不下去,只好往别的地方走。他们梦想中的江南,到处都是肥沃的土壤,成片的良田,即使是收割过的土地,也能捡到一大抱的稻穗。他们历经千辛万苦来到江南,却发现这里根本不是梦中的样子。”
梁靖安低头,眼里闪过冷酷、嘲弄的光:“江南一样有官府,有乡绅。每一块土地都有主人,主人养着恶犬,不准这些怀抱梦想的人靠近半分。七公子,如果你是这些人,该怎么想?”
花满楼没有回答。
梁靖安却道:“如果我是他们,一定心存怒火,恨不得揭竿而起,到时候穷的成为富的,富的成为穷的!杜工部有一句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说的不正是这种情形?”
花满楼道:“或许他们只想要一口吃的,一个屋子,他们也不一定就想要造反。”
梁靖安冷笑道:“那真是公子哥儿的想法。生在江南和生在穷乡恶壤,本就是命运的不公。所以那里的人要求命运公正一点,又有什么错呢?”
花满楼道:“梁哥哥想要怎么办?”
梁靖安道:“一旦有人造反,兵火一起,天下就必定会陷入战火之中。到时候生民涂炭,受苦的还是百姓。这是君子所不愿见的。所以,我把他们召集在一起,付他们工钱,让他们劳作。”
花满楼想起路上所见的扫雪之人。梁靖安所说的,不失是一个好方法。
不过,这个办法也意味着需要很多的钱。
至于梁靖安其人和他的身家能不能支付得起这笔钱?
果然,梁靖安道:“但是梁某不才,以我一人之力,却做不成这件事情。所以才想见七公子一面,想借七公子之力,来完成这件事。”
花满楼道:“我?”
梁靖安招了招手,两个青衣小鬟上来收拾了棋局。梁靖安掂着一颗棋子,道:“七公子可曾听说过沈浪沈大侠?”
花满楼早已明白了梁靖安的目的。他道:“我年纪小,前辈的豪迈行迹,只是略有耳闻,并不清楚。”
梁靖安一子落在天元:“昔日沈大侠早亡,江湖动荡,年少的沈浪散尽家财,挽救江湖与水火。”梁靖安道:“这样的英雄,岂不真正让人敬佩?”
花满楼道:“梁哥哥,先生教我念书时曾经念过,‘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北方会饥荒,江南也会饥荒。虽然受灾的人很可怜,大家要多多帮助。可是我是个孩子,不懂为什么梁哥哥既要做好事,又要慷他人之慨呢?”
梁靖安目光一寒。花满楼的话触动了他的痛处,手中棋子磨灭成粉,如白雪一般散落下来。
“若说七公子还是个孩子,天下又找到几个比你更聪明、更仁义、也更富贵的?”梁靖安笑着道。
只是他的笑容很冷,很冷。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故事的主题是仇富= =不过终于快写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