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郎,顾名思义就是带着货走村串巷卖杂货的人。
他们大多是黝黑面皮的庄稼人,家里的田被水淹了或是被地主抢了,迫不得已拿了毛竹扁担并两个竹箱,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走过去。
他们大多在扁担上系一个铃铛或是在竹箱上头插一个孩子玩儿的拨浪鼓,走到哪里响到哪里,要是想买些东西,只管在村头听听有没有“丁零当啷”的声音响起来就是了。货郎竹箱子里的东西挺杂,从妇女的头油到孩子爱的麦芽糖都有,要是想要只管拿东西与他换就是。不论是家里新打的稻谷还是未出阁姑娘绣的花布,只要是能换的,在货郎“丁零当啷”的到村子以后,这些乡下村妇孩子们就一窝蜂的拿着东西跑过去,围住那个穿着短打盘着头发的货郎,嚷嚷着要与他换些东西。
而那货郎也不推脱,一样儿一样儿的从竹箱里拿出村里人要的东西,什么婆婆要的剪子啊,媳妇要的蓖子啊,香油麻油私盐啊,应有尽有。而你若想换些盐啊油的,就必须拿粮食来换了。比如用菜籽换麻油,用稻谷换盐,这些规矩是死的,怎么与货郎讨价还价磨嘴皮子也是不行的。毕竟他也想要温饱不是?等到所有想要换东西的人都慢慢散了,那货郎才不紧不慢的挑着担子,喝一口腰间葫芦里刚换来的酒,慢悠悠的去往下一个村子。
因为有货郎,村里的人才不用走那栈道去往镇里买东西,但到了大日子比如过年过节的也还是要去的,因为货郎那里卖的东西也有限,而且那货郎一年来的次数也少。
鸡已经打了三遍鸣了,拓拔谌皱皱眉,微微撑起手扶住额头,慢悠悠的醒转了过来。入眼就是一大片雪白的肌肤,贴在人身上冰冰凉凉的,舒服的紧。她脑袋里空白了一阵才意识到,昨晚元疏忆睡着睡着又滚到她怀里来了。拓拔谌揉揉眼,挣扎着想要离那雪白远点,不料却与那肌肤更亲近了——她才刚刚想要坐起来,就被从昨夜里一直往她怀里拱的元疏忆扯住了衣角往床里一带,两人相对躺着,拓拔谌甚至能在晨曦微亮的光里看清楚对面睡得正酣的人长长的睫毛。
“嗯……天还早呢……”元疏忆不满怀里软软的抱枕离开,不情愿的开口,声音软糯的厉害“好姑娘……再陪姐姐睡一会儿啊。”怀里的人口齿不清的呓语着说些混话,边说还边把人往自己这里又扯了扯。拓拔谌叹口气,这位姐姐每日睡觉时一定要抓个东西抱在怀里,不睡到日上三竿不罢休,可偏偏她入睡时不喜欢穿着衣服,连肚兜都要脱得干干净净的,每次她醒来的时候就看见怀里躺了个光溜溜的美人,于别人确是美事一件,于她,确是有些惊吓。
尤其是在她喜欢早起的情况下。她通常起的时候鸡才打一鸣,到元疏忆醒的时间,有一个时辰呢。
拓拔谌叹口气,一开始她决定与元疏忆同眠就是错误。
“你不是说今日要做什么吗?”拓拔谌轻声细语的在她耳边道,“晚了日头晒。你不是说自己近来黑了么。”
提到这个,元疏忆原本半睁不睁朦朦胧胧的睡眼一下子睁了开来。她一向以自己的美貌为傲,岂料到的这个地方,每日风吹日晒劳累疲倦使得她的美貌大打折扣,昨日清晨她梳妆的时候竟然看见自己的脸上长了颗粉刺,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麻溜的掀开拓拔谌怕她着凉盖在她身上的薄被,她跳下床要就去洗漱,却被一脸无奈的拓拔谌拉住了手腕。
“先穿衣服。”说着,拓拔谌起身穿好外衣,拿起元疏忆昨夜脱下胡乱放在一旁的衣物,整齐的叠了叠,再搭在手臂上准备拿去洗,又转身去衣柜里拿出一身干净的衣裙,对着因为走光而无脸自容的美人道“昨日我看你那衣服脏了,这是我……刚做的,你凑合一下吧。我先去做饭。”说着,她放下那干净的衣物,掀起屋里的布帘子走了出去。
元疏忆自她说出第一句话时才猛的意识到自己的状态,晚上黑灯瞎火的她可以肆无忌惮的脱光身子在拓拔谌的面前乱晃悠,但青天白日的她再怎么不羁也没到那个地步,因此在一声响彻云霄的尖叫以后,她“刷”的一声钻进了被子里,用还带着女孩子体香的被子蒙住头,像是那样就能遮糗似的。
透着一层薄薄的有些透明的纱一样的布,元疏忆听见她说的话,看见她一系列的动作,心内五味杂陈。
拓拔谌,是个好姑娘。
早饭依然是稀饭野菜,元疏忆罕见的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竹凳上,安安静静的拿着竹筷子吃饭。她坐的笔直,一举一动都优雅得体,实在是不像每日里喜欢打趣她、喜欢耍赖撒娇的人。
拓拔谌放下筷子看着她,眼睛里澄静地流着缱绻的光。
盐自古以来就是官家管的东西,不仅不许民间私自贩运,连皇家用时都有盐官记录在册。盐虽然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可要真正从这方面来弄些银钱,却比钓鱼容易的多。
元疏忆十二岁从草原到京都时,刚巧碰到大理寺的人压着私自贩运盐的商人去刑场——按照昭国刑法,贩卖私盐当诛。她是第一次看见有人被继伯父杀了,好奇之下不免驻马多看了几眼,结果那商人的囚车在路过她身旁的时候,在哄哄乱乱的人群的掩护下,一本书刚好抛在了她的马下。她年纪小,又叛逆心重,也不顾当时乱哄哄的人群就下马捡起来了那本书藏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