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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一章 此一时也彼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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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真德秀一顿,一时不知如何说话是好。

他不是太后,故此对流求之人与赵与莒的关系知道得并不是很多,只是知晓流求人中,相当部分都是天子幼时家中私人,包括那位流求国主的贤妃,都是如此。与流求之人谈话、辩论之时,他也见识过那里人的学识,耶律楚材的博学、陈昭华的尖刻、韩平的善辩,心中也颇为钦佩。那李邺刘全二人虽说未曾听闻过,但想来天子肯将他们挑出来,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时间已经到了正午,太阳直射在这选德殿前,使得殿中暖洋洋的,让人身上极是舒服。赵与莒微微伸展了一下身躯,面带微笑看着真德秀,等待他想明白来。

这段时间之中,真德秀面上神情一直是变来变去,极是精彩,赵与莒也不打扰,只是静静等着。足足过了十分钟,真德秀才猛然抬头:“陛下,臣依然坚信,朱子之学并无谬误,臣愿在淮南为陛下行朱子之学,也愿与那淮北比试一番!”

“臣一介庸材,不识天子远虑,故此有朝堂失仪之举,臣不甚惶恐,不敢求天子之赦,只愿为天子牧守一方,以彰天子爱民之意!”

他说这番话时,神情极为诚恳,末了还道:“臣已知陛下之意,必不敢因理学私利而失陛下之望!”

赵与莒微微点头,然后一笑:“朕也不偏向淮北,凡给淮北之支持,朕必然给你也同样一份。咱们以三年为期,三年之后,若是淮南大治而淮北不治,朕便算你理学胜了,三年之后,若是淮南淮北皆大治,那便是朕所说兼听则明胜了,三年之后,若是淮北大治而淮南不治……”

“那也不是理学错了,定是臣未学到家的缘故!”真德秀肃然说道。

赵与莒先是一愕,接着微怒,这真德秀竟然固执如许!

但细细一想,他又释怒而笑,真德秀学了半辈子信了半辈子的东西,教他如何能轻易割舍!总得慢慢来,特别要将实事求是的那个“事”摆在他面前,他才肯认帐。

“既是如此,朕便拭目以待。”赵与莒微笑道:“你不妨与葛洪、魏了翁诸人商议一下,然后上折自请外放,文采写得好一些,朕让《大宋时代周刊》给你刊上,免得天下仕子以为是朕容不得你在朝堂之中。”

“臣惶恐。”

得了天子交底,真德秀心中的不平已经荡然无存,经过赵与莒这先抑后扬,他心气便与最初有所不同。最初他只觉得,只须天子尊崇理学,那天下自然大治,现在则不然,他得用理学治出些成效来,才能说服天子。

也正是有赵与莒这番反复打压,故此他一时之间竟然未曾想起,究竟治成什么模样才算大治。而且,以是否大治来评价理学是否正确,本身却近于陈亮叶适之说了。不过严格说来,真德秀对陈亮叶适之说并不是十分反感,朱熹虽然评之“不成学问”,却并未否认那二人也属儒学一脉。

打发走真德秀之后,赵与莒命摆驾正始堂,这是杨妙真住处,她如今是贤妃,普通宫院住着未免委屈,这正始堂既可以贵妃住,也可以皇后住,故此安排在此处,也隐隐怀有深意。

“只可惜太后似乎不怎么欢喜妙真,否则的话……”

在赵与莒原先计划之中,杨太后姓杨,杨妙真也姓杨,杨太后又惯会认亲的,若是得了她欢喜,必将杨妙真认作娘家侄女。若能如此,杨妙真便是杨石、杨谷的妹妹,再由贤妃进一步得成皇后,那便最好了。然而杨太后不知为何,对韩妤远比对杨妙真要亲昵,虽说表面上也没有找杨妙真麻烦,但皮里阳秋,那不喜之色便是赵与莒也知晓了。

此事急不来,只能慢慢思量了,强行封后或许也可,但在这个时候,未免会伤自己明君之声望。赵与莒自后世而来,极清楚一个好的声望有什么作用,声望若好,便是有些偏差,天下人也只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声望若坏,便是做得再好,天下人也只道是沽恩市义另有所谋。

才到得门前,便听到杨妙真在唱着俚曲,赵与莒停住脚步,侧耳倾听,唇角浮起一丝温和的笑。

这与他方才对着真德秀时的那种笑不同,是一种纯净的发自内心的笑容,以往的时候,只有韩妤在他睡着时见过。

杨妙真失怙得早,又随着兄长转战南北,还是到了郁樟山庄后才跟着赵与莒学了些东西。故此,她唱得自然不是什么雅曲,但她嗓音极好,有如黄鹂鸣柳,娇憨婉啭,极是撩人。

赵与莒听了会儿,然后眉头渐渐皱起。

虽然杨妙真唱的是欢快的曲子,但腔调里,总也少不得浓浓的惆怅。赵与莒细细思忖起来,她自入宫起,自己陪在她身边的时间并不多,即合是晚上宿在她处,也因为国务繁忙的缘故,往往是晚来早走,两人几乎没有什么闲暇时间聊天对话。

而宫中规矩又是极多的,杨太后这人出身不高,却特别喜爱讲规矩,大约是当初在吴太后身边耳渲目染的缘故。对于性子有些散漫,喜好无拘无束的杨妙真来说,这着实是难熬的日子。

心中隐隐有些酸痛,赵与莒叹息了声。

这些年来,自己身边的女人,为了自己做了许多牺牲,杨妙直、韩妤,她们人生中最美妙的时光,都在独守空闺中度过。

一个端着水果盘子的宫女走过来,见着赵与莒静静站着吓了一跳,慌忙施礼道:“官家!”

这声音惊动里了正始堂中的杨妙真,她的歌声嘎然而止,然后赵与莒听得她又轻又快的脚步声:“阿莒!官家!”

“呵呵。”赵与莒眉头扬起,示意那使女起身,然后迎向杨妙真。

“阿莒,你知道么,我在御园里抓着一只山鹊了。”杨妙真脸上带着小孩儿们的欢快,拉着赵与莒便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只山鹊儿除些被她牵扯上古往今来,经过朝堂争执与选德殿的摊牌,赵与莒多少有些倦了,原本是想静一静,可见着杨妙真那脸上的神情,他心中再度浮起一丝温柔。

“找个笼子将它养起来,每日唱歌与你解闷。”赵与莒道。

“不好,关着笼子里不得自由。”杨妙真摇了摇头:“我已经将它放了,阿莒……官家,今日朝堂上那些石头木架,没有难为你吧?”

虽然入宫也有近一个月了,但是杨妙真与赵与莒在一起时,有时还是如同在郁樟山庄一般称他“阿莒”,听得她称朝廷大佬为石头木架,赵与莒失声笑道:“石头木架?这倒是极好的比方了,那些人的脑子,可不象石头一般顽固不化!”

“正是正是。”杨妙真撇了一下嘴,然后又道:“官家在我这用午膳吧?”

“嗯,让人去把阿妤也叫来,朕……我今天陪陪你们,我们一家三口,让那些石头木架先到一边去吧。”赵与莒淡淡一笑。

“须得想个法子,让妙真与阿妤有些事情做,还须避开那些朝臣的嘴巴……”他心中暗想,微微皱了皱眉。

注1:刘过这首词为《六州歌头题岳鄂王庙》,全词如下:中兴诸将,谁是万人英?身草莽,人虽死,气填膺。尚如生。年少起河朔,弓两石,剑三尺;定襄汉,开虢洛,洗洞庭。北望帝京。狡兔依然在, 良犬先烹。过旧时营垒,荆鄂有遗民。忆故将军,泪如倾。说当年事,知恨苦。不奉诏,伪耶真?臣有罪,陛下圣,可鉴临,一片心。万古分茅土,终不到,旧奸 臣。人世夜,白日照,忽开明。兖佩冕圭百拜,九原下、荣感君恩。看年年三月,满地野花春,卤簿迎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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