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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29章 初见,覆水难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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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禹城,凤夙若想救三娘,一场厮杀避无可避。她微微皱眉,看着他并不说话。

“刚才你吹箫,我也听了。”他示意侍从拿出一锭金子给凤夙。

凤夙并不看金子,而是看着他淡淡一笑:“多谢!公子出手这么大方,时已正午,若公子不嫌弃的话,由我做东,一起前往临仙楼用膳如何?”

临仙楼饭菜极其昂贵,凤夙毫无避讳,结账的时候直接拿出他之前赠送的金子付账……

“他”是如此的与众不同,“他”能够一语道破他的心思,随着相处次数增多,他深深的意识到这样的奇才若不为他所用,必杀之。

然后他知道了她的身份,知道了她的女儿身,他开始设计纳她为谋士。

那是一场天衣无缝的“阴差阳错”,他救了她一命,置之死地而后生,险些丢了性命,但昏迷多日醒来,当他看到端着药碗缓缓走进来的女子时,心里瞬间开起了不知名的花朵。

白衣长衫,她总是那般出尘淡定。

她语出惊人:“箫儿,金銮殿龙座如何?”

他算计她,殊不知却在无形中算计了他自己。

当他病重,她守着他长达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时候,他便真正把她放在了心上,然而世事无常,他逼不得已对她狠下杀手。

那一刻,她笑的很美,但就是那样的笑容却像是插在他心口上的一把刀。

微不可闻的步履声渐行渐近,纱帘后有女子身影缓缓浮现,芊芊玉手轻掀纱帘一角。

阿丑声音暗哑:“殿下,刚刚截获的飞鸽传书,阿七姑娘已入沁阳城,再有几日便会直抵燕都。”

夜微凉,书房内室暗格里悬挂着一幅美人图,女子身穿银色盔甲,骑在汗血宝马之上,手中长枪迸射出锐利的寒光。

燕箫背手负立,凝视着画中人,她是那般绝色的女子,虽然身处乱世却心思豁达。

她用冷漠来面对尘世纷扰,却对他悉心教导,一声声的“箫儿”仿佛能叫到他的骨血中。于是从此以后,在他的心里隐隐存在着一份期盼,他渴望有朝一日他和她能够摆脱师生的身份束缚永远的厮守在一起。

然而,身在乱世注定没有这样的福分。所有人都在为前程奔波谋划,燕都皇宫里雷阵雨一场接着一场的下,他时常站在庭院屋檐下望着接连不停的雨幕失神,一颗心随着磅礴大雨就那么一点点的沉到了无底深渊里。

他始终忘不了那一夜,寒意笼罩整个燕都,月色在天际散发出幽冷的波光。她站在月光下,倾城绝色的容颜朦胧中透着几分凄艳。

她说:“有两条路摆在你的面前,一条是安于现状,要么苟活一世,要么死在父兄的手里;另一条路……”似是话语有些难以启齿,她低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漆黑的双眸,但却清冷开口道:“箫儿,是时候成亲了。”

武宁二八年华,风华正茂。像武宁这样的女子,青年才俊趋之若鹜,谁娶武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武宁之父乃兵马大将武原。

“你让我成亲?”

他的反应很激动,眸光寒意深藏。

她神情冷淡:“先娶武宁,投其所好,假以时日迎娶白芷为正妃,武原心高气傲,到时候定当为爱女抱屈,内心不服。自古以来后宫女子纷争,代表的往往不是个人,而是关乎家族兴衰命脉。武宁和白芷的纷争一旦从后宫内院蔓延到朝堂上,届时便是武原和白丞相斗法之时。迎娶白芷能够很好的笼络白丞相,但怕就怕他势力与日坐大,到时不好铲除,武原若能牵制住白丞相,只会对你将来有利无弊。”

“并非一定要成亲……”他很想平静下来,但有一种愤怒的激越情绪却惊涛骇浪的拍打着心房,他那么待她,可是她呢?

他手握成拳,指甲嵌进掌心里,近乎咬牙切齿道:“您怎么能让我迎娶别人?”

“我说过,有两条路供你选择,要么不明不白的死去,要么破釜沉舟,扶摇直上。”她绝美的容颜半隐在黑暗里,透露出沉郁静逸的侧面轮廓。

沉寂,死一般的寂静。

月色寒冷,良久之后,他强自平静一笑,目光充满戾气:“夫子,但愿有朝一日你不会后悔。”

凤夙后悔了,她悔的是教导燕箫太过尽心尽力,好比农夫救蛇,温暖了蛇,到头来却害死了他自己。

如今,距离东宫数千里,禹城夜间闹市,人潮拥挤,凤夙却依稀听到有细微衰弱的声音穿过人潮缓缓响起:“臭道士,我家姑娘厉害无比,如果她知道我被你收了魂魄,她一定会将你大卸八块……你快放老娘出来……”

凤夙步伐骤停,眉头微皱,那道声音是三娘的!

长河行舟,水起波澜,好比苍穹遨游,两袖轻拂御青风。

舟船上船家熟练摆渡,坐船人寥寥可数。除了船舱里静坐喝茶的凤夙,就要数船头师徒两人了。

两人乃道家中人,身着道袍,年长道士正盘腿坐在船头临河而钓,少顷便有鱼儿上钩,道士将鱼线一收,鱼儿顺势被道士身旁的俊俏少年接在了鱼篓里。

再看那垂钓道士直接将鱼线甩入河中,而鱼钩上竟然没有上过鱼饵,可见他的心境异于常人,道行不浅。

长河横穿闹市,河岸边不时有人奇怪的看着船头师徒二人,只因见惯了白日垂钓,如今有人夜间垂钓自乐,难免觉得稀奇。

凤夙目光落在道士腰间垂挂的紫葫芦上面,却又淡淡的移开视线,端起手中的茶杯举到唇边却不急着喝,而是看向窗外岸边的熙攘行人,侧面轮廓在夜灯的辉映下显得晦暗不明。

“师父,垂钓贵在乐趣,鱼儿离不开水,可否将这些鱼放生?”

凤夙闻声看向那少年,只见他低头看着鱼篓里挣扎跳跃的鱼儿,神情有些不忍。

中年道士眼里泛起一丝细微的冷嘲,转瞬便消失不见,他抬眸凝视少年,嘴角居然有了笑意,将视线移到手中的鱼竿上,他缓缓开口道:“老道无事来垂钓,杀生也为度天道。”

此话一出,船舱内饮茶的凤夙眼神微寒,而少年更是皱了眉峰,眼神间有些迷茫,又有些……质疑。

似是被少年破坏了垂钓的兴致,道士收起鱼线,将鱼竿交给徒儿,径直朝船舱内走来。

中年道士进了船舱,寻了处角落坐下,顺手抽出腰间的酒壶喝起酒来。

船舱气氛有些沉寂,有鱼跳出鱼篓躺在甲板上兀自挣扎,少年将其捡到鱼篓里,看了片刻,似是想到了什么,提着鱼篓快步走进舱内。

“师父,这些鱼该怎么处理?”少年话语刚出口,竟有鱼再一次从鱼篓里跳跃而出,直直的甩向凤夙。

“姑娘——”少年连忙出声提醒凤夙闪避,但话未完便震惊的缄口不语。

黑衣女子无动于衷的坐在那里喝茶,看似随手挥了挥衣袖,那鱼儿被反弹在门板上不说,竟然还完好无伤的深嵌在门板里。

好深的内力!

道士忍不住多看了凤夙一眼,从他的位置望去,凤夙左脸刀疤骇人,他皱了皱眉。

少年收起震惊钦佩之色,向凤夙行了道家的礼节,态度倒是很真挚:“适才莫言无意冒犯,还请姑娘莫怪。”

“无妨。”凤夙话落,道士腰间的紫葫芦忽然晃动起来,有尖锐的女子声音透过葫芦响了起来:“姑娘?姑娘,是你吗?”

凤夙低眸笑了笑,这个三娘啊!还真的是沉不住气……

抬眸,眼神和师徒二人相撞,老道眼神迷雾消散,里面是全然的漆黑深沉;而那位叫莫言的少年看着凤夙,眼神探究,疑惑深浓。

凤夙放下茶杯:“两位,还请将三娘归还于我。”

楚宫,御书房内一片暮霭寒凉,皎洁月光透过镂花木窗,将合欢树的影子斜斜的投射了进来,在华丽精致的地毯上留下斑驳暗色花纹。

这里是楚国天子所在,是欲望和权利的最巅峰,但楚国天子的眸光却透过木窗看向深沉的暗夜,落在不知名的远方。

桌案上有信使刚刚送来了书信,来自燕都。

“时局不明,前路迷雾层叠,望指点迷津,来日还复清明。”

楮墨良久沉默,燕国东宫太子变了,也许他一直都没有改变。

燕箫本性心狠手辣,但他善于伪装,楮墨依稀记得,就在几个月前,燕箫的心还曾炙热的跳动过,不似现如今,有一种莫名的力量改变了燕箫,他将昔日刻意隐藏的锋芒悉数展露而出,常年冰雪下隐藏的燎原大火,一时间破雪而出,化为层层叠叠的火浪。

他是因为顾红妆而改变吗?经历过沙场战乱的兵将都喜欢将顾红妆比喻成红颜祸水。

楮墨笑了笑,都说女人是红颜祸水,其实真正的祸水不是女人,而是男人的内心。若无欲无求,又岂会有诸多尘世纷扰?

燕箫野心很大,同样他亦是。只不过燕箫有幸遇到了顾红妆,拜她为师,而他却和顾红妆从一开始就成为了死对头。

男人善于利用女人来达成目的,燕箫尊称顾红妆为师,难道尊敬中就没有掺杂利用吗?

皇宫里面的人最常做的一件事情就是逢场作戏,用身份或是才貌,迷住一个个对他仕途有利的女子,再用甜言蜜语许这些女子们一世专宠和平安。

起初楮墨以为顾红妆跟凡尘女子一样,纵使再如何天纵奇才,也摆脱不了安身立命的心态,但她却恰恰相反。

两军面前,她和燕箫在天衣无缝的配合下斩杀他父皇楮弘斐,那一刻他便知道,这个在沙场上笑意晏晏却眼眸清冷的女子,心肠注定比任何人都要狠。

她置身千军万马中淡淡的望着他,而他望着残肢断体,尸横遍野的沁阳城,一颗心渐渐的沉到了看不见尽头的深渊里。

凤夙和顾红妆,相似的容貌,不一样的灵魂。如今,凤夙手中的天香豆蔻关乎着顾红妆的生,而燕箫又会用什么样的心态来迎接重生后的顾红妆呢?

地上的树影随着月光在缓缓的移动,一点点的逼近楚国天子。

楮墨心思发凉,滑动轮椅下意识退了退,失神的看着树影,苦笑一声,沉沉的闭上双眸,光阴如水,生和死从来都是他们跨越不了的万壑鸿沟。

燕国东宫,顾红妆正在等待她的新生,而楚宫红砖绿瓦间,却有人惧怕死亡,正在极力的想要活下去……

深夜禹城,凤夙若想救三娘,一场厮杀避无可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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