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所见,依山水形势,筑园建馆,亭台楼阁,高下错落,鸟鸣幽村,鱼跃荷塘,漫步其间,如坠云中。
“三吴豪富,远甚梁州!”
穆兰由衷的说道,徐佑的讯息她过江之前粗略看过,自家门破落,流放钱塘,这才六七年,就将明玉山弄的如此精致奢华,南人耽于享乐,由此可见一斑。
南北对峙百余年,楚国两代明君,国力强横无匹,但若长此以往,北人坚韧不拔,南人醉生梦死,魏灭楚之日,余生可期!
詹文君笑道:“梁州重戎机,扬州重文华,这满山的宅院未必换得梁州大族的百匹骏马,其实算不得什么。”
“那倒也是!”穆兰淡淡的道:“百匹骏马,可破千军、御外敌,保一城一地万户安枕,这些宅院,只不过供一人一姓欢愉而已!”
萧药儿不安的拉了拉穆兰的手,道:“阿姊……”扭头对詹文君吐吐舌头,露出道歉的表情。詹文君微笑着示意不会放在心上,只是好奇的多看了几眼穆兰。想来她出身梁州,或许见惯了两军争锋的生灵涂炭,对后方奢靡无度的行为感到厌恶也理所当然。
徐佑并没有告诉她关于穆兰胡人身份的猜测,所以詹文君还真以为穆兰是梁州穆氏的子弟,修为高绝,义救萧药儿,只是脾气有点古怪。
等到了正宅,张玄机候在门外,绝世无双的容颜让穆兰和萧药儿顿时一呆。萧药儿在金陵见过张玄机阴阳鱼脸时的样子,这会根本认不出来,可又觉得似曾相识,只当是画里的仙子下凡,就连她最崇拜的柳红玉也逊了不止一筹,忍不住问道:“这位阿姊好美啊,我们见过吗?”
张玄机莞尔,道:“药儿,我是张玄机!”
“啊?”
萧药儿彻底傻了眼,支支吾吾的不知该说什么,张玄机走过去握住她冰凉的小手,柔声道:“微之麾下有精通医术者,去了我脸上的陋迹,倒让妹妹见笑了!”
萧药儿心思单纯,不会像大多数女郎那样嫉妒张玄机失而复得的美貌,反而真心为她觉得欢喜,顿时叽叽喳喳问个不停,还经过张玄机的允许,很好奇的捏了捏她的脸蛋,确认那可怖的疤痕完美的去除。
穆兰早过了观皮相而评价优劣的境界,可也不能不说,张玄机的美,宛如江南烟雨里走来的四季风景,温软的春,清丽的夏,和煦的秋,素裹的冬,她将所有季节的纯净的光融合进了眉眼的笑容里,让人甘之如饴。
这是无论谁见到第一眼,就会被深深迷住的女子!
当然,钢铁直男朱睿除外。
入了宅门,里面茂树郁郁,修竹亭亭,又凿地挖渠,引了山泉过来,池沼碧波,交辉掩映,别有洞天。落座后说起别来情分,穆兰一言不发,似乎闭目养神,詹文君识趣的道:“你们远道而来,想必乏累,不如先休息,等晚点微之回来,再设宴为两位接风。”
言罢亲自送两女去了别院歇息,萧药儿这些天颠沛流离,从出生到现在没有吃过这种苦头,加上和父亲决裂,未来不知道该怎么办,心里头其实压力极大,一直到了此刻,上了明玉山,感受着故人相见的温暖,难得的放松下来,刚沾着枕头就沉沉睡去。
穆兰却没有入睡,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悄悄离开了客房,她三品宗师,虽然没有清明那样超绝的隐匿行踪的法门,可也有自信不被任何人发现。
明玉山的家规称得上宽松,仅十余条,徐佑更是举国罕见的良善之主,对下人的月例和赏赐哪怕在整个江东都算得上大方。可规矩就是规矩,违犯者必然严惩,尤其冬至手里握着的可怕的力量,尝试过一次的人再也不会愿意想起那种体验和滋味,所以上上下下井然有序,各司其职,尽心尽力,从来不会显得杂乱无章。
但井然有序不表示要冰冷的机械化的生活着,几百口子人其乐融融,浣衣的浣衣,修剪的修剪,扫地的扫地,玩闹的玩闹,每个人脸上的笑容都那么的真挚和开心,穆兰轻易的避开这些侍女和奴仆,再避开那些巡逻的部曲,不过小半个时辰,就把周边几处较大的宅院转了个遍,可惜并没有发现目标。
她不着急,第一天而已,反正借着萧药儿的关系混进来了,不必急于一时,如果楼祛疾的情报没有错,早晚可以找到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