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碗口粗的铁链牢牢锁在石壁上,双手张开,双腿并拢,姿态不太雅观,但也算不得折辱。环顾石室,燃着大火的铁盆恍惚了视线,阴冷潮湿的墙壁长着惨绿的苔藓,各种刑具陈列周边,仿佛这里是阴曹地府,让人不寒而栗。
试着运行真气,还好,没有功力尽废。可自丹田到经脉,每到重要的穴窍节点都会被一道阴险歹毒的炁强行截断,随之而来的反噬,那种痛苦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
元沐兰只试了两次,就浑身大汗淋漓,差点再次吐血。她不知道的是,这种被朱雀劲任意支配的折磨,徐佑整整忍受了两年之久。
正因为徐佑吃过朱雀劲的苦,太了解这种劲气的妙用,所以对付元沐兰这样的高手,知道怎样才能彻底断绝她的真气运行,防止反扑和意外。
“元女郎醒了?”徐佑推开石门,缓步走进来,很随意的靠在用来行刑的铁床边,道:“怠慢了女郎,不要见怪!”
元沐兰知道身份已经暴露,也不藏着掖着,更没有惊慌或愤怒等情绪外露,仿佛闲话家常,淡淡的道:“几时了?”
“辰时,天光已亮!哦,这里是以前郭氏的泉井,主刑罚训诫之用,我瞧它是个夏日纳凉的好去处,就留下来没舍得拆掉。这不,正好避开外人打扰,和女郎好好谈谈。”
“天亮了啊……”元沐兰目光眺望着屋顶,好像能够透过厚厚的石头看见外面的景致,好一会才凝视着徐佑,道:“我敬你手段了得,胜王败寇,自然任凭你处置。不过,我是大魏天子的嫡女,你若羞辱我,三郎卫士和内外侯官高手无数,怕你这明玉山从今往后,将永无宁日。”
徐佑哈哈大笑,道:“女郎千万别吓我,我这人最怕别人恐吓,要是手一抖,不小心剥了女郎的衣服,扔到荆雍边境的营户里去,挂着魏主嫡女的牌子,你猜,会不会门庭若市?”
元沐兰冷笑道:“你尽可试试,若我不死,必有所报!”
徐佑收敛了笑意,道:“互相恐吓毫无意义,面对眼前的僵局,女郎可有什么有趣的提议?”
元沐兰径自道:“按照鲜卑人的规矩来,我是你的俘虏,为保活命,一是为奴为婢,不过这个你不必想了;二,可以付出等价的赎金。徐佑,你和安休明、天师道皆有过节,虽然他们现在不把你放在眼里,可谁也会说不准什么时候想起来就会找你的麻烦。到了那时,一个是楚国皇帝,一个是天师,你怎么对抗?不如我们来作个交易……”
“请讲!”
“我可以用大鲜卑山的祖灵和神兽起誓,日后你遇到危难,可动用外侯官的力量协助你及家族众人来北地投靠大魏,我来保你平安和下半生的荣华富贵!”
鲜卑族世代居住在大鲜卑山,山上供奉这祖灵。东汉时献帝命令其族南迁,可山谷高深,九难八阻,得一神兽为导引,历年乃出,这才有了鲜卑族的繁衍生息。
此神兽,即为马鹿。
这两者是鲜卑人的信仰和图腾,若以此为誓,违者剖心挖肝,永坠灵魂不得苏醒的地狱深渊,可比什么合同和协议要靠谱的多。
元沐兰肯提出这个条件,显然是因为徐佑不是好糊弄的主,直接掀开了底牌,没有东绕西绕的兜圈子。
徐佑沉吟不语。
元沐兰观察他的神色,笑道:“你是否顾忌名声?或者心里也有夷夏之防?徐佑,连曹魏的后代子孙都从江东跑到魏国,现在高官厚禄,福泽后代。这百年来,江东高门北上的不计其数,你不像是迂腐之人,良禽择木而栖,不为你自己着想,也要为张玄机和詹文君考虑,难道真等到束手就擒之日,让家中那些娇妻美妾落入敌手么?”
安师愈篡了帝位,原来被扶为傀儡皇帝的曹魏旁支被屠戮大半,还有少部分跑到了北魏,现在开枝散叶,倒也人丁兴旺,虽算不得高门,可至少在这乱世尚留了一点曹家的血脉。
徐佑暗道,元沐兰不愧是长年领兵征战漠北的将军,身处劣势却并不气馁,察言观色,软硬兼施,以利诱之,以情动人,试图败中求胜,死中求活,这种坚韧不拔、锲而不舍的精神,若非多年残酷的磨练,很难出现在王族之人的身上。
“这个提议倒让我有点心动,只是将来之事不好言说,今上英明大度,早在金陵时就承诺既往不咎,天师孙冠何等高高在上,岂会在意我这等凡尘蝼蚁之辈?”徐佑笑道:“女郎想要脱身,总得拿出点诚意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