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早白只好又递给她，看她一口气咕嘟咕嘟喝下后，才问：

“怎么样？”

小女童打了个饱嗝，抹了一下嘴角，张望了一下路早白的床头柜上已经不剩什么吃食了之后，她原本纯洁得跟只小天使一样的笑容，陡然变得狡黠起来：

“什么怎么样？……哦？你说的是原来住在这张床上的死鬼？死得连个渣都不剩啦，我看你跟他的病一模一样，小心也死在这里哟。”

说着，她得意地拍拍自己的小肚皮，跳下了床就要往外跑，路早白却也不恼，盘腿坐在床上，说：

“你告诉我有关他的事情，想吃什么随便你选。”

没想到，小女童嘻嘻地笑开了，冲路早白扭扭屁股：

“我想吃什么不会自己偷啊？谁稀得吃你的破烂东西？我就是想看你被耍了之后的表情啦！”

说着，她打量了一下路早白的表情，发现他居然不怎么生气，就不屑地瘪了瘪嘴：

“切，你真没趣儿，和那家伙一样没趣儿！”

但是，她很快地跟上了另一句话：

“……哼，不过也没关系，反正住在你这个病房里的人，最后都不得好死，没趣儿就没趣儿吧。”

……等等，什么？

路早白还没来得及问出口，18号病房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中午医生查房的时间到了。

路早白的主治医生宋医生后面跟着一大群护士，她们个顶个的年轻漂亮抢眼，一股脑儿涌进来的时候，甚至叫人不知道该看哪一个比较好，因为哪一个都是那么的鲜艳明媚，像是开得正好的花朵。

路早白看着这群人，怔住了。

每一个美丽的小护士身后，都跟着一只白色的阴灵。

没有五官的、沉默的、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样的阴灵。

有多少美人儿，就有多少个阴灵。

那站在门口附近的小女童，看着那乍然涌入的一批人，以及那批白色的人脸，呆愣片刻，突然发出了一声骇人的尖叫：

“啊——别过来！你们别过来！”

她尖叫着就要往后退，可是，离她最近的那个白色的身影突然动了。

一股白色的阴云卷起，把她幼小的身躯，像是蚕吐丝一样层层包裹缠绕起来，她原本狡黠的笑意，像是干涸的石膏一样僵硬在了她的脸上。

这个喜欢恶作剧的、口不择言的小女鬼，就这样在路早白的面前，被那白色阴灵给吞噬了进去，变成了它……身体的一部分。

这只阴灵，是跟在小卢护士身后的。

而小卢护士一副对此一无所知的模样，她正看着路早白温柔地微笑着：

“诶？你的朋友呢？怎么留你一个人在这儿？”

路早白还未从刚才的一幕中脱身出来，心思还在游移，但他的身体还是按照常规，进退有度地做出了回答：

“他有事出去一下，不要紧吧？”

长相甜美的林护士掩嘴笑了笑，说：

“我们这儿倒没什么事儿，就怕你会孤独呢。”

路早白回给了她一个灿烂的微笑，目光却有意无意地扫过了那一圈围绕在护士们身边、沉默而苍白的东西。

他从没见过这样能够吞噬其他灵魂的背后灵……

这究竟是……

这时，时醒跌跌撞撞地从门口冲了进来，张口就叫：

“早白！我……”

等他看清楚这一屋子熙熙攘攘的人和鬼后，他乖乖住了嘴，视线在早白和一群人和鬼间逡巡了一会儿，才勉强找到了一个借口：

“那个……想给你买香蕉来着，后来想起来说你不能吃含糖量太高的水果……”

他口上说得轻松，但动作却相当着急地走到了床前，不动声色地护在了他的身前。

这下，一群小护士都吃吃地笑了起来，怂恿着医生快出去，不要耽误人家卿卿我我你侬我侬，医生还比较年轻，经不起小姑娘起哄，按例询问几句后，就退了出去。

群人和群鬼，一起鱼贯走入，又鱼贯走出。

当最后一只白色幽灵消失在门口，路早白才脱力似的往床头一靠，刚才小女鬼被吞噬的模样，一遍遍在他眼前过着。

好像是一只落入虎口的羔羊……

这个世界，到底是……

在他思索间，时醒一直小心地揉着他的胸口，直到路早白从自己的思绪中挣扎出来，他才get到了另外一件事：

“不是去买药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时醒有点儿地紧张地捏着早白的手，松了又紧，答得小心翼翼：

“早白，好像……咱们出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