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荣巷里又死了一个人。为什么要说又?因为这是今年死的第二个。除了李家自杀的媳妇,半年里又有一个死了。本来嘛,生老病死都是常态,但这位死的却蹊跷,是活生生被吓死的,还少了半截舌头,死状可怖。
却说这位死者,名叫张巧云,也算得上是向荣巷的名人。五十多岁,生的五短身材,吊梢眼,浅眉毛,塌鼻梁,唯独一张大嘴,倒是看不出什么棱角,嵌在脸上像是两根香肠,而她能用这张大嘴搅风搅雨,确是一位人物,没想到临死了却咬断舌头,那被咬断的半截舌头也说不清是去了哪,直到警方验尸从她胃里掏出来一块被胃液腐蚀的烂肉,这才算是还了她一个全尸。
死因是突发性心肌梗,没有他杀的迹象,这便是结案了。
可来吊唁的人却不都这么想的。灵堂就设在向荣巷里,从巷子口往里摆了一路的画圈。停灵这三天,吹吹打打哭嚎震天,院子里摆了流水席,哭完的都赶着饭点去吃,嘴上的油花一抹,哪儿还能看见半分方才哭的快断气的样子。
张巧云死的突然,年纪还轻,算不得是喜丧,也许是院子里死了人,都怕犯了忌讳,一连几天,巷子口没人纳凉,大家都颇有些寂寞。吃饱喝足了也就有了心情唠闲话。还是那么些人,一人端着一个小凳子往巷子口一坐,就聊起了张巧云的事。
靠着墙坐的大妈,吐了口瓜子皮,尖着嗓子说:“这张巧云平时看着身体怪壮实的,前几天还见她扛着一袋米上楼气都不带喘的,好好的人说没就没了。”
坐在她旁边的女人,穿着一件花短袖,手腕上还套着一个手包,一脸惋惜地说:“可不是,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真是半点不由人啊。”
“你们知道张巧云怎么死的?”另一个人插话道。
大妈抖了抖落在衣襟上的瓜子皮,一翻眼睛说:“不是突发性心肌梗塞嘛,全巷子都知道。”
“嘿,还别说,这事还真不是那回事……”一直坐在角落里的圆脸大妈神神秘秘地说道。
她话音一落,立刻引起了其他人的关注。
见大家都在看自己,圆脸大妈有些得意,但心里有顾及,四下看了看,身子向前探了探,压着声音说:“听说是闹鬼。”
听了这话,引起一阵惊呼。
“不能吧,你从哪听来的?”
“张巧云虽说嘴碎了点,也没干伤天害理的事儿呀,你可别乱说。”
“就是就是。”
圆脸大妈不乐意了,拉着脸,沉着声音说:“怎么是乱说,我也是从别人那听来的,说是张巧云死的前天夜里,六号楼李家请了俩道士,那个昊昊知道吗?那孩子中邪多久了,道士一走就好了,第二天就见李杰带着昊昊下楼溜达,然后当天夜里,张巧云就突然死了,你们说巧不巧?”
这么一说,大家不免有些动摇。
大妈瓜子也不嗑了,睁大眼睛说:“听你这么一说,确实巧,可也不能说明什么。”
圆脸大妈还有后招,冷笑说:“要光是这,也没什么,前天有人上去看,李杰家门上画了那么大一个符篆,还不是道士留的?再说了,张巧云死的时候可是把自己舌头咬断了,咽到肚子里……”说到这,她故意停顿了一下,捂着半边嘴,小声说:“还记着李杰媳妇活着的时候,张巧云怎么骂人家的吗?”
话说到这里,就没在说下去的必要了。众人只觉得浑身一颤,张巧云早上也下葬了,细窄的巷子两边的花圈上的挽联,被风一吹,飘了起来,这时饭点刚过,下午两点的时候,太阳正大,但今天的日头不知怎地,竟怎么也化不开巷子里的阴森。
几个人对视一眼,各自提着板凳回家去了,却谁也没注意,拐角处一个黑影一闪而过,一个脸色苍白的青年,神情中带着戾气,冷笑着往巷子深处看去。
简天元看着手里的一把烂牌,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啪啪作响。
从斗地主到麻将,这一玩就连着玩了三天。刚开始还是友谊第一,输赢第二,自从真金白银地玩,几个人都跟杀红了眼似得,憋着尿也得赢完再去厕所。要说起来也是邪门,自从玩起了人民币之后,他的运气就一直很差,那手气,就跟在屎坑里搅和了似得,臭不可闻,到现在输的连内裤都快没了。要不是跟着三个人是熟人,他都要怀疑这是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诈骗!
又输了一局,简天元颤颤巍巍地拿起手机,他从来没有这么痛恨过现代科技。要说古早的时候,小赌怡情,现今输完了,赌局也就结束了。现在倒好,特么现今输完了,还能现场手机转账发红包,再这么玩下去真的要倾家荡产了。
“转了二十给你,查一下。”简天元咬着后槽牙说。
手指一甩,说:“上一把还差我五块,一块清了吧。”
简天元恨恨的瞪他一眼,大拇指在手机上按了几下,咬着牙说:“收钱。”
放在右手边的手机屏幕亮了,扭头一看,满意地点头说:“来来来,继续继续。”
他话音还没落,那头石特的手机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