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湮出了营门,这其实是个很轻而易举的事情,霍去病并未限制她的人身自由,因为荒郊野地里没吃的,她饿了这么久也跑不远,他应该放心得很。但是事实上,霍去病的原话是:“那鬼丫头看着老实,其实心里狡诈着呢,你们偷偷跟着她就行了。”
于是,乐湮毫不知情身后早已跟了一个“尾巴”。
匆匆钻入夏木丛林里,顺着几根尖细且长的荒蔓,黑魆魆的一片林子,穿过它便见幽然的星光闪烁,一轮清光无尘的弦月勾人遐思,潺湲水声清澈悦耳,如五弦上快指拨弹的《阳春》《白雪》。
但是,乐湮没有留意这些,她是个粗人,粗人的意思就是,除了吃得饱、穿得好,其他的全都是累赘。欣赏湖光山色么,下辈子吧。乡里人听不懂这些,也看不出自小生活的山沟沟里有什么名胜。
她留意到的,是溪边烤着兔子肉的一人一鸟。
“呜呜……雪糕!”小姑娘一直很坚强,终于在见到姬君漓的时候,她决意不再那么坚强了,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姬君漓微微侧目,萧疏叶林子里立着个婷婷美人,抱歉眼瞎了,是个衣冠不太整的黄毛丫头。他皱着眉,不悦的冷哼道:“怎么弄成了这幅德行?”
乐湮心里委屈啊,她废了这么大的力气才见到了姬君漓,谁知道甫一见面他就对她不冷不热的,撅着小嘴儿,哼哼唧唧道:“臭雪糕,难道人家失踪了那么久,你就一点儿都不担心?”
她说着一步步向着姬君漓踱了过去。待再走近几步,姬君漓起了身拂落了身上的一片冉冉绿叶,某个鬼丫头猛地直冲过来,对着他架在木桩上已经熟透了泛着香的烤兔子便是一通口水直流。目放精光如狼似虎的小姑娘明显是没注意到某人已经开始发青的脸色。
趁着兔子肉已经输了,乐湮拿起插兔子的木棍猛地就是一口!
“呜——烫死了烫死了!”又辣又烫,乐湮咬了一口嘴里就直哈气。
身后传来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我觉得你可能没弄清楚这只兔子是谁的。”
乐湮在烤得红彤彤、外焦里嫩、油汁横溢的兔子肉上吹了吹,照着她们吃饭的习俗,先用舌头在兔子肉上舔了一圈,再是一圈,又是一圈,最后舔无可舔,她方才想起要回答姬君漓的话来着。
想了想,乐湮挥手道:“这个不算什么啦,你的不就我的?”
姬君漓的唇角抽了抽。
溯时立刻打蛇随棍上:主人,我又错鸟,其实论起不要脸来你只能屈居第二,这丫头远在你和宋玉之上呢。
姬君漓的脸色更黑了,某始作俑者正啃兔子肉啃得笑嘻嘻的,他冷哼了一声,乐湮小心肝一颤,一回头,他眸光沉沉地紧盯着自己,小丫头缩了缩脖子,十分害怕那眼刀会一不留神儿劈到自己身上。
“吃完了吗?”
乐湮瞅了眼还肉质肥美的兔子,眼泪巴巴地直往肚里咽,“吃……吃完了。”
姬君漓冷笑地扯了扯嘴角,自溯时的翅膀上揪下一片青蓝的羽毛来,溯时疼得喳喳直叫唤,某无良主子将那羽毛往乐湮的发髻上一插,不容反驳地生硬说道:“不许摘下来。”
乐湮被他弄得有些惊骇。
这时候,某只又回到主人肩膀上的鸟儿心道:主子,你保证,这是你最后一次拔我的毛了哦!
乐湮听到这个奇怪的声音,再呆呆地望了眼这奇怪的主仆,透着婴儿肥的小脸上缀着的那对招子黑如墨迹,瞪得圆圆的,她不可置信地指着溯时,问姬君漓:“刚才,是它在说话?”
快回答不是啊,快回答这是幻觉啊,不然我会晕的哦,我真的真的会晕的哦。
残酷的现实是,“恩。”
“……”
乐湮没有晕,但也骇得手足俱僵,她愣愣的望着这两怪物,再一次询问:“不可能吧,溯时是只鸟儿啊。”
姬君漓横了她一眼,眼波淡淡的,如深秋里的一潭碧泓,“溯时的羽毛带在身上,便可与它心意相通,它不会说话,但是是有灵性的。”
主人夸我唉,主人他终于夸我了唉,他说我有灵性唉。溯时心里美美的,更加傲然地对乐湮挺起了毛茸茸的胸脯。
姬君漓可能是觉得自己这个话说得不大明白,于是又补了一句,“简而言之,溯时它其实是只有灵性的杂毛。”
溯时的笑容僵住。啥?为毛还是杂毛?为毛为毛……主子,你又揭我的短!
乐湮听着溯时丰富的心理活动,觉得新奇又好玩,她试着伸手杵了杵她的脑袋。果然,“杂毛”气得直跳脚:不许动我,拿走你的脏手,走开!哦*,上帝,你可真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