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他们三人把山高尺当做鬼神之事,有些稀奇荒唐。不过,正常人看来,用尺子来丈量青山,确实匪夷所思,不能尽信。
鱼汤鲜美,四个人都连喝了几大碗,鱼肉质肥嫩,正到火候,姬君漓尝了几口,觉得今日没将乐湮带出来有点对不住她,待下次定要苏子瞻再亲自下厨补偿她一顿才是。
苏轼领着姬君漓到了黄州的处所,苏轼初至黄州之时,曾寓居定惠院,现今在黄州置了一所宅子,不甚气派华丽,但小阁清幽,处处青竹绕甸,倒符合苏轼“可使食无肉,不可使居无竹”的生活情趣与品位。
其妻姓王,端庄温柔,小名唤作闰之。她来往之时,细枝末节之处也恭谨周到,唯独看向苏轼的眼神,太也隐藏不住那满心的痴缠恋慕。
姬君漓在正堂坐下,王夫人已经命人准备好了茶水,他品了一口,芬芳清冽,茶是粗茶,但回味无穷,单就这点而言已是上品。苏轼对吃颇有心得,对茶道也深有研究,《惠山烹小龙团》中写道:“独携天上小团月,来试人间第二泉。”可见其对于茶艺的喜爱。
这人兴趣广博,诗词文赋,书法字画,均有研究。姬君漓偶尔也就会想,苏轼这人究竟还有几分是他不晓得的?
苏轼想到姬君漓的话,往自己屋中环顾一遭,便又问道:“姬公子,我这宅院布置简单,一目了然,敢问山高尺藏身何处?”
“唔……”闻言,姬君漓也顺着苏轼的话将这屋子扫了一眼,淡淡地拂了拂手,他道,“苏兄这横梁木委实不错,可惜山高尺若取出,这屋子势必支撑不住,若是宅子坍塌,不知苏兄你可是舍得?”
这么一来,墨友便不乐意了,“那姬公子你的意思,就是要毁了我子瞻的宅子,然后那破尺子还是你的?”
“确然,有些不妥。”姬君漓自己也承认。
他起身在院中踱了几步,返身回来时,折了一枝竹叶,笑容如清风:“苏兄院子里的青竹倒是不错。”
这话头转移得过于突兀,寻礼墨友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唯独苏轼,沉然看了他一眼,“竹枝我让你摘了,可这房室却未必舍得,姬公子,你这是在激我?”姬君漓这分明就是以齐万物等同视之来要挟他,弄得苏轼有些苦笑两难。
姬君漓颔首不语,手里把玩着竹枝,翠色黛墨的浓叶旋转着。
“也罢也罢……”苏轼忽然失笑着推手道,“真真说不过你,你要拆,便拆了罢。”
“子瞻……”寻礼和墨友一同惊讶。
便是候在门外的王闰之也不紧错愕,差点便转过身来踏进了房门。
姬君漓微笑,透着几分乐湮专属的无赖与狡黠,“苏兄,这宅院看着虽然俭朴无华,可我也知道价值不菲的,苏兄当真舍得?”
“姬公子若要,苏某对区区宅院,倒也不吝。”苏轼这坦荡的胸襟令人折服。
王闰之的脸色虽然仍然苍白,可她却弯起了一张粉唇,笑靥清婉如水,满眼仰慕。
姬君漓揖了揖手,“恭敬不如从命,在下冒犯了。”
此刻,寻礼和墨友仍处于惊愕之中,王闰之正偷觑着正襟端坐的苏轼,几乎没有人预料到姬君漓何时出手,可他却已经出手。驯如闪电,疾如厉风。
照理说,他要拆屋子,自然应当让屋内的人出去,让屋外的人离远点,可是,在他出手的时候,似乎并没有这个概念。
王闰之花容失色。
墨友和寻礼二人也变了脸色。
原本正襟端坐的苏轼,略略皱了皱眉,却在极快的瞬间后又恢复了平静,浑然没发生任何事一般。整个房中不动如山的也就他一个人了。
而正在这时,这个屋子陡然剧烈摇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