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中,洛长宁出现,跌跌撞撞的跑在旧城街上,上身的衣服鲜血顺着滴答滴答的落,顾长廷在身后喊他:“杜恒!你不要动!医生马上来!”
洛长宁还是跌跌撞撞的跑,前面张炽出现,手中一沓文件散落,快速的跑过来大喊:“杜恒!”
张炽边跑边掏出手机:“旧城街!旧城街巷子口一进来就是!有人受伤了!快点!快点!”
他喊着,人到了洛长宁身边,整个人跪下来,双手打着颤把人揽到自己怀中。
洛长宁的脸上还带着求生的*,但渐渐地,随着时间的消逝,他露出非常疲惫的表情,好像一个走了很长的路的旅人,从未停歇休憩,而这段路是那么的长,他走得太累了,现在终于走到了尽头。
张炽低着头,他的眼对着洛长宁的一双眼,两双黑漆漆的眼珠互相对着,张炽看到男人的眼中像是有把火,看着他,却不知道在看什么地方。
摄像机镜头推得非常近,在给洛长宁和他特写,然后洛长宁眼中那把火越来越微弱,逐渐归于一片平静。
灰色的天,灰色的世界,他透过这双眼,听到安静的一声:“妈妈。”
世界颠倒了,远处流云划过,还是夏日,窗外知了吱吱了了的叫的好烦人,楼下传来广播里的戏声,奶奶正在听一折哀江南,此时那女声正唱道:那乌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凤凰台栖枭鸟。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
张炽低下头,手中是厚厚地一本相册,可这相册翻开,里面照片无几张,黑白的照片中男人容貌清隽,笑的有些书卷气,他抹了把眼睛,原来不知何时已是物是人非,音书寂寥。
“妈妈,不哭。”
长宁坐在身边,小小的身子倚上,带着温软的气息。
张炽哽了喉咙,许诚谦喊:“卡!”
洛长宁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见张炽发愣,又拍了拍他,一副很理解的样子。
张炽回过神,洛长宁难得在演技一途上理解他的难处,低声对他说:“不行,就再来一遍,十遍二十遍三十遍,慢慢磨,你也能看出来这一幕是重头,就算是我许诚谦也不会让轻易过的。”
可张炽这会儿回忆来的突兀,整个人发懵,懵懵懂懂的站起来,助理跑过来给各自老板递上插着习惯的矿泉水,张炽看着洛长宁背影,然后就知道那照片上,那梦里墓碑上的年轻男人,洛燕回——原来是洛长宁的父亲啊。
洛长宁不知是不是好话不灵坏话很灵,这一幕颠来倒去何止十次,一上午过去整整拍了十五次,顾长廷和洛长宁还勉强支得住,张炽已经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只是单纯的背台词了。
只是好险许导还有人性,中午让他们休息,他则带人拍一些无关紧要的小镜头,中午休整了两个小时,洛长宁顾长廷焕然一新,张炽也好些,可精神上还是疲惫。
许诚谦迈着他那代表性的八方步,不紧不慢的走到张炽身前,看他眼神疲惫,开心了:“来吧,小张,能上不?”
张炽皮笑肉不笑:“上啊,不上也得上。”
说罢,好似梁山好汉无奈逼上山——英勇就义了。
这时胖子编剧磨磨蹭蹭的凑到张炽身边,见许诚谦坐回摄像机前,想着和张炽有着一杯西瓜汁的情谊,于是扯了张炽下。
张炽不明所以的看他,编剧凑过去小声给他说:“说不了台词,你就去看洛长宁的眼睛,他眼睛,有戏!”
张炽迷迷糊糊的上了场,心中也迷惑,他始终是他,他演不了魏潇,他不是个好演员,始终演不了别人的千回百转亦悲亦喜,演不好另一个人的一生。
洛长宁倒在了张炽怀里,张炽打着颤低头看他,心中有愧疚,入不了戏,甚至不敢看洛长宁,但心间一句话像是鼓励,你去看洛长宁的眼睛,他的眼睛,有戏。
张炽便去看,认真的看,看到男人眼中有不灭的火,那是这一场戏的最开始,杜恒眼中有对这个世界的不甘和滔天的愤怒,然后又见这火逐渐熄灭,男人慢慢闭上眼,眼中像是有太阳,有云朵,有流经而过似风的流年。他像是疲惫,像是劳累,像是无力……
倏而,他眼中出现了温柔天真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