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姿微一蹙眉,也觉得自己方才似乎太过随便,便绷着脸走过去,隔着帘幔道:“为什么叫福婶找我?”
他冷笑一声:“想提醒你一声,要想在这里待下去,就要学得聪明些。”
叶姿不喜欢他这个语气,硬声道:“……怎么了?没头没脑干嘛这样说?”
凤羽沉默了一会儿,道:“早上是不是有丫头犯了错?”
“犯错?”她稍微愣了愣,才醒悟过来,“你是说梳头的时候吗?只是不小心扯断了几根头发,又算得了什么大事?你怎么会知道?!”
他却没有理会她的诧异,顾自缓缓道:“我怎会不知?你若是这样下去,过不了几日,便会被众人怀疑,更何况他也在府中。”
“他……”叶姿明白了凤羽口中的他是谁,但还是想不通,“我做错了什么?你不会是叫我要狠狠责罚那个丫头吧?”
“做戏也该做像!没有哪个郡主会像你这样。”他声音虽不大,但明显加重了语气,倒不似一个青涩的少年了。
叶姿闷闷地在床边坐了下来,她也知道古时富贵人家等级分明,做奴婢的稍有不慎便有可能受到重责,甚或丢了性命。但真要让她那样去对待下人,她实在觉得很难。
“我下不了手。”她皱眉道。
“下什么手?并未叫你打她,可你连面上的功夫都不做足,岂不是太随意了?”
她怔了一会儿,道:“知道了。”
帘幔内的凤羽没再说话,叶姿望着自己的裙角,随口问道:“那个舒金膏,已经敷上了?”
“嗯。”他连回应都显得寡淡。
“有用吗?”
“……才敷上,怎会知道?”
她蹙着眉,很想就此离开,但又忍不住道:“要是觉得伤口发胀发红,就赶紧把药膏擦掉。你的伤很深,而且已经耽搁了好几天,要是感染了只怕会有危险。”
帘幔微微动了动,他抬手挑起一角,望着她道:“你不要觉得故作关怀就可让我留你多待几日。”
叶姿强忍心中怒意,冷笑一声缓缓站起,下颔微微扬起,仪态骄矜,竟有着不怒自威的寒意。
“为何在我面前摆出这般模样?”凤羽有些愠怒。
“以后我就是这个样子了,你教的。”她冷冷回答,看都没看他。
凤羽怔了怔,才想说话,她却傲然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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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光殿中,隆庆帝盛装肃然,身穿金爪游龙衮袍,头戴碧玉通天冕,端坐于龙椅之上。文武群臣分南北两侧而立,北侧之臣穿北辽束身箭袖锦袍,南侧之臣则着新宋样式的大红宽袍,皆面带荣耀,器宇轩昂。北胤王立于北侧武将之首,虽也站得笔直,但眉宇间始终阴云不散。离他不远之处,身着黑底龙纹锦袍的耶律臻长身玉立,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天色微明时,北胤王就赶在上朝前将讯息告知了耶律臻,说是凤羽仍旧未曾改口。因宫廷肃穆,北胤王并没有直接与太子见面,只是借由东宫亲信转告了这个消息。
那人回复时,只说太子沉默,北胤王亦没心情多问。
自己拼死血战,到头来世子凤举死在风雪中,凤羽回朝,却废了双腿,这样的打击让一向剽悍无畏的北胤王也着实承受不住。昨晚几乎彻夜难眠,如今强站于金銮殿上,却还要接受朔方的和谈。想到此,本已灰心丧意的北胤王,又是悲愤不已。
低沉的鼓声由远处传来,咚咚咚的好似直接敲击在心坎上。殿前武士赫赫扬威,一声声宣召层递而近,随着众内侍的引见,朔方使臣自白玉长阶下缓缓而来。靖王位于首位,亦身着朔方盛装,紫金宽袍乌黑笠帽,腰间玉带横斜,神情淡然,倒也没有一丝畏懦之色。
“朔方靖王参见北辽皇帝陛下……”繁琐的觐见礼节在北胤王听来更觉烦闷,此时靖王已双手高举起长条锦盒,往前走了两步。隆庆帝身边的内侍微弯着腰小步直趋,将那饰金镶玉的锦盒接取过来,又送至隆庆帝面前。
锦盒徐徐打开,赤红色的缎底上摆放素白信笺。隆庆帝取出书信展眼一望,乃是朔方泰和帝亲笔书信,极尽和顺谦恭之语,看来与其先帝的性情完全不同。
靖王垂眉敛目,平和道:“皇兄已将之前答应进贡之金银珠宝尽托给小王带来,太子殿下也已查验核实,陛下若能答应停战,此后每年朔方都会依照约定献来宝物。”
隆庆帝看了看耶律臻,见他薄唇紧抿,目光朝着前方,似有心事,便也没有问他,将信笺交予内侍后道:“朕本也无意与你们朔方争斗,这十多年来战士们血战不休,边境百姓流离失所,我朝更折损几员大将。”
说到此,他的目光又移到北胤王那边,果不其然,北胤王深凹的双目中仿佛含着熊熊之火。
“北胤王。”隆庆帝微一抬手,“世子以身殉国,朕与满朝文武连同北辽百姓,都会记刻在心。”
他这话一说,原本就悲愤不已的北胤王忽地撩起战袍跪拜于地,重重道:“臣之长子从十六岁起便随臣行军作战,原本已打算在年底成家立业,却最终死在雪山之下,连香火都没留下!臣之幼子七岁便去了朔方作为质子,这次回转后已经无法站立,请圣上严查此事,还臣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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