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光已从楼宇的屋檐爬上了屋顶,昨夜的清霜悄然化作水汽蒸腾而去。
院中,落花萧条,空寂。
这是府中的一座偏殿,此时吕娇正在门外徘徊。
“姣,为何不进,可是无颜面对我?”
屋里人率先打破沉静,吕娇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窗户开着,屋里的光线很明亮,兄披散着长发跪坐在席上正在倒酒。
他似乎是把自己唇上的胡须刮除干净了,现在的他粉面朱唇,侧颜看起来颇具女子的柔美之态。
原来兄不仅仅是俊朗那么简单,他也可以美的这般雌雄莫辩,她感慨着。
“我听闻兄绝食了。”她看向矮几上没被动一下的粟米和肉食。
“将死之人,何必再食。”他依然穿着贵气的绸袍,佩戴着芬芳的兰芷,在这里,他不像囚徒,像客居的贵人。
“兄。”吕娇碎步走近,在距离他有一步远的地方,匍匐,跪地,行了稽首大礼。
“姣啊,你我自小在一处长大,时至今日我才看清了你。”他转眼看来,目中满是蔑视。
“姣亦然。时至今日才看清了兄,兄为了义气而将姣置于死地,兄,于心怎忍?”吕娇抬起上身,跪坐着与他对视,目中同样是蔑视,以牙还牙。
公孙暇眯了眯眼睛,满腔恨意皆喷薄在眼中,他盯着姣,不声不语,可却把手中所握的青铜酒爵一霎捏扁了。
“兄恨我?”吕娇嘲弄的看着他,“兄有何资格恨我。兄,你为我想过吗,当公子重死在我的洞房之夜,我的下场会是什么?”
“你,死不足惜。”他高傲的冷睨过来,看吕娇像看一件廉价的物品,“你的命不值一提,若死你一个能救鲁国,你就该从容赴死,那般,你才会是我公孙暇认可的亲妹。姣,坏我好事,你该死。”
吕娇蓦然看向他,像看一个怪物,“依你的想法,你让我死,我就该乖乖去死,不能反抗?公孙暇,你以为你是谁?你又以为我是谁?呵,兄对鲁君当真是忠心耿耿啊,他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连亲情都可以抛弃。”
公孙暇蓦地拱起身子和吕娇对视,二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个巴掌远,他咬牙切齿,面目狰狞,“吕娇,你真乃丑陋的小人,你令我恶心!”
吕娇回敬,“公孙暇,你毁了我心中兄的形象,你亦令我恶心。”
他蓦地扯住吕娇的长发,往自己身前一拽,吕娇疼的拧眉,但她并不惊慌,她是有备而来,一把青铜匕首亮出寒锋,直抵公孙暇的胸口。
“兄,请放手。”吕娇抬眉,眸光清冽,她的决绝风华令他有一瞬的怔愣。当胸口上的疼痛传来,公孙暇猛的推开吕娇,虚空点着她,冷眼大笑。
一缕青丝从她疼痛的头皮上掉落,吕娇从容的梳理了几下,坐正身子道:“兄,回齐国去吧。我会找机会劝说公子重放你离开。”
公孙暇低头看了一眼胸口处沁出的血迹,又看向冷情坐在对面的吕娇,嘲讽道:“你踩着我的尸体爬了上去,现在竟然还对着一具尸体说,让他自己回齐国去,姣,你果真卑鄙的令人厌恶。”
自救就成了卑鄙吗?
垂着眸的吕娇下意识的握紧双拳,松开,又握紧,如此反复几次,当她再抬起头来时,送公孙暇一个小人得志的微笑,“卑鄙又如何?兄,你能奈我何?兄,何必固执呢,公子重现在活得好好的,而你又是齐国送嫁的使者,这就是你生的希望。这不就是你要见我的目的吗?”
“不,我要见你,只是想看看你这张出尔反尔,寡廉鲜耻的脸,当我化作厉鬼时,必定日日夜夜纠缠于你,直到你死!”他的目光淬了毒,将吕娇看的毛骨悚然。
她蓦地起身,脚步有些虚软,却力持镇定,冷声道:“兄,你好自为之。”
转身便要走。
此时,偏殿外传来人语声,其中一个正是公子重。
“这就想走吗?姣,回过头来,最后看一眼你的兄吧。”这一次,他的声调终于像一个哥哥,温柔而宠溺。
当皮肉被利器割开的声音传来,吕娇缓缓转身,在这一瞬,她的脑海里出现了和兄在一起的许多场景。
“姣,你在哪儿,看我给你抓了什么?”阳刚锐气的少年站在阳光底下,热的满头大汗,嘴角却挂着满足的笑意。
“是大凤蝶,好美。”小女孩蹦蹦跳跳而来,粉雕玉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