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见这厮是对淮安和扬州早就觊觎兵着手准备了,并非自己的提醒才起了这个念头,自己的支持不过是顺水推舟助力一把罢了。
不过人家的说辞也没错,本来就是淮扬镇总兵,淮安和扬州本来就是他的辖地,徐州不过是一个添头。
虽然徐州地理位置重要,但是如何能与淮安和扬州比?尤其是扬州。
作为淮扬镇总兵,他当然有权决定移镇何处,移镇扬州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特别是在这一年里南京基本上断绝了给淮扬镇的粮饷补给,他只能靠自己了。
所以连南京方面也只敢不痛不痒地指责了几句,甚至怕骂得太厉害,激怒了对方,真的从扬州南下进兵金陵怎么办。
“大人无须担心,只要解决掉了济宁和徐州,整个运河北线基本上就全线贯通了,从京师和河间这些地方的船只就会源源不断的南下,陈继先掳掠的船只固然不少,但是比起整个运河上的船只来也不过是沧海一粟,无足挂齿,而且属下相信陈继先也不会那等不智,拿下了扬州和淮安,不正是该将其经营起来,成为其养兵的生财之道么?”
幕僚对这个情况倒是看得很清楚,陈继先踏出了这一步,那么就在无法收回去,扬州肯定不是终点,即便是他想停步,己方也会逼迫他走下去。
对于己方来说,尽快解决盘踞在从东平州到济宁这一线的大同军和宣府军才是最紧迫的事情,但是冯唐也意识到了情况严峻性的大同军和宣府军在东平州和济宁州这一线终于开始拼命了。
如果丢失了这里,而南边的陈继先态度又是飘忽不定,他们不确定自己的命运是不是就会葬送在这里,所以打得十分顽强,远胜于之前在山东北部的几场战事,让冯唐都觉得棘手。
“牛继宗和孙绍祖不会束手就擒的,如果说前期他们还有些怠慢,但是现在就要搏命了。”冯唐将儿子来的信收好。
信中很含蓄的提及了一些机密之事,外人是看不明白的,唯有他能读懂。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一旦解决掉牛继宗和孙绍祖,那么三边总督职位要免去,那也罢了,但西北军恐怕也要被拆解,所以他才会要极力推动陈继先南下淮扬,甚至江南,只有这样,西北军才有存在的必要。
但陈继先南下了,也不代表危机就彻底解决了,西北军收复山东,下一步呢?
陈继先是肯定顶不住自己的西北军,只要自己南下,收复江南不是问题,解决掉陈继先,收复江南,还是要面临同样的问题。
朝廷不会容忍这样一支军队盘踞在中原或者江南,谁当首辅,谁当皇帝都不会答应。
可自己能退让么?不说辛辛苦苦地打造出这样一支军队出来的艰难,即便是自己想退,只怕手底下的部将们也不会答应,弄不好就要成分崩离析,酿成一场大的兵变,这又是冯唐不愿意见到的了。
他也就这个问题问过自己这个素来聪慧的儿子,儿子的回答是无解,文臣治国和武夫当国本来就是矛盾的,一个是处于退缩期保守状态下的王朝,一个是处于开拓期进去状态的王朝,但这种对比也不太适当,但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紫英的心思似乎很大,冯唐能够感受到儿子内心的野心,这既让他感到兴奋欣慰,同时也有些担心和恐惧。
这种矛盾的心态一直缠绕着他,使得他有时候想要退一步,当个富家翁,安安稳稳过儿孙绕膝的下半生,有时候又觉得连儿子都有如此宏远的野望,自己现在的条件不差,为什么不能替儿子创造一个更好的基础呢?
幕僚显然猜不到冯唐现在所想,他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中:“郓城和巨野只要拿下来,东平州的孙绍祖就呆不住了,只能退缩回济宁和兖州一线,现在我们的斥候已经发现邹县、滕县到韩庄这一线兵马活动明显多了起来,说明牛继宗在兖州的军队也有南下迹象,我估计是陈继先多半和牛继宗有联络了,这是要把徐州交给牛继宗啊。”
冯唐捋须,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但他也无意去干涉,真要把牛继宗和孙绍祖彻底歼灭在山东,自己西北军只怕也要打残,又有何好处?
养寇自重这个词儿不能提,但冯唐却明白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