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很遗憾于猎物没能如他们所希望的那般懈怠松散,甚至可能在疲倦的催促下不管不顾地陷入酣甜的睡眠,但将一头银白的发丝整齐地梳向脑后的法师并未太过失望。这些人已经被分开,并且都面对着强劲的对手,他所要警惕的是面前的这个年轻施法者会不会借助法术逃走——高地诺曼新王明面上的悬赏只有着伯德温、葛兰与梅蜜的名字,但暗地中,精灵游侠凯瑞本与半精灵法师克瑞玛尔的名字同样并列其上,如果说有什么区别,那就是新王希望后两者是被捕捉而不是被杀死的,这也导致了年长的法师必须选择一些较为温和的法术,不过魔法总是残忍的,一个最简单的戏法也能置人于死地,遑论其他——而且面对一个身世不祥的半精灵总比面对凯瑞本好,游侠在他持续了近两百年的冒险生涯中不是没有遇到过危险,但除了与精灵之间毫无转圜余地可言的兽人或是蠢到只有食欲与另一种**的地精、巨人,又或是肆无忌惮的魔鬼与恶魔,其他生物,尤其是人类在面对一个王储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迟疑,因为谁都知道一个国家的力量会有多么可怕,虽然精灵们之间的上下阶级观念并不像人类那么强,但他们同样有王,而凯瑞本是银冠密林之王唯一的孩子。
如果他失手杀死了凯瑞本,法师可不确定他的公会会不会把他交出去——在怒不可遏的精灵军队四处出击时,他在公会中的地位不低,但还没高到值得用一个公会来维护的地步。
晚风掀起黑发施法者的白色及膝长袍,露出他的卷轴带,年长的法师迅速地在心里重复了一下半精灵法师今天使用过的法术。那群双足侏儒龙是他们引诱而来的,只是他们没想到这个年轻的法师会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就想到了该怎样妥善地利用所能利用的一切——而不是像那些经验不足的新手那样莽撞而固执地无谓地抛洒自己的法术,之后他的弟子不得不故意犯了些极其低级的错误来消耗掉这个年轻法师所记忆的法术。是的,能够与他的导师一起为一个以暗杀为主业的庞大公会效力的法师又如何会犯下那些就连学徒也不会犯的错误呢?就连那些被他的法术“误击”的佣兵也只是被他们雇佣来掩人耳目的垃圾,他们的人可是一个都没伤到。
他思考着,估算着,但这些时间他可没傻乎乎地滞留原处,而是如雀鹰一般地冲向高空——两位对战的法师不约而同地选择先行施放了一个飞行术时,占据一个较高的位置绝对不能说是一个错误。毕竟这片大陆与地球一样有着地心引力,飞行术也同样会在一段时间内消失,而对于一个法师来说,哪怕只有吐出一个音节的时间同样能够意味着一场辉煌的胜利。还有一部分法术,毫无疑问的,就如同箭矢投枪一般,当你站在高处向下投掷的时候,既能发挥出它最大的力量,又能清楚地看到敌人的一举一动。
但他往下看的时候,突然浑身一冷,长达数十年的经验救了他一次——他不假思索地下坠,一道灼热的火焰射线从他身后刺出,如果他还在原来的位置,可能会被烧成一个焦黑的甜甜圈。法师愤怒且惊骇地看向法术投掷而来的方向,他看见了他的敌人,如果说他像是一只雀鹰,那么他的敌人就像是一只巨大的蜂鸟,黑发施法者的飞行方式要比他更加自如优雅,不带分毫人类特有的笨拙,他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从外表上来看年长他许多的施法者,平静而从容地做出一个施法手势。
“听我说!”老法师喊道。
“不。”克瑞玛尔说,一束闪电自他的手中发出,耀眼的光亮照就像是一颗星辰正从乌黑的沼泽中冉冉升起,一瞬间就将年长的法师完全地吞没——不,或许没有,巫妖并未听见灵魂在脱离躯体时必然发出的凄惨哀嚎,操控着这具身体的异界灵魂在他的命令下改变了自己的位置,几根缠绕在一起的阴影般的半透明触须抓了个空,在月光下纠缠成一个无用的球,而深灰色的球体后就是他的敌人——他在施放第二个法术,将枯瘦的中指指向异界的灵魂,但奇怪的似乎并未发生任何作用。
“啊,”年长的法师说,他形容略有些狼狈,他将自己移开了一段距离,但还是被那个庞大的闪电束殃及到了一些,“你没有把那些卷轴放在身边。”他向克瑞玛尔露出了一个阴冷的笑容:“看来你们发现的很早。”如果不是压根儿没信任过他们,没有那个施法者会将那些紧要时刻可以用来拯救自己与同伴的卷轴弃置一旁而不是随身携带。
“它们确实伪装的很巧妙。”克瑞玛尔承认,可惜的是,但巫妖虽然失去了他心爱的骨头架子与涌动其中的负能量,但知识、记忆与经验却还完好无缺地保留着,他没费多大力气就辨认出了其中的陷阱:“就像你们。”
“同样花费了大代价。”年长的法师注视着他说——这些卷轴在公会的操作下可以卖出上万金币,还有商队主人的身份——这个身份是真实的,他确实是个商人,也确实与碧岬堤堡的阿尔瓦法师有些许往来,原本公会的想法是让他成为阿尔瓦法师的一个朋友,从他那儿谋取讯息与情报,若是他能取得更深的信任,或许还能让他试着刺杀阿尔瓦或是碧岬堤堡的执政官,要知道,海盗与盗贼们对这位正直强大的法师,还有碧岬堤堡的统治者早已深恶痛绝,他们所背负的悬赏简直可以与一个小国的内库相媲美。
但高地诺曼的新王,还有长公主黛安提出的悬赏加上一起,他们所能拿到的数字也差不多与之相仿佛了——若是高地诺曼的新王对凯瑞本没有特殊要求的话那就更好了,但就算是他,也能猜得到这位病弱的陛下究竟打着什么样的主意——他想要通过凯瑞本从银冠密林牟取那些原本不该他得到的东西,很多人都那么想过,虽然无一例外的都失败了,但并不妨碍某个人再一次地做出尝试(或者你也可以读作作死)。
接下来他们没有继续交谈,法师的舌头在辩论时会变得如同刀剑般的锋利,但它更大的用处还是体现在念诵咒语上,让公会的法师心生焦灼的是,他计划中的帮手并未按照预定的时间到达,他怀疑自己的学徒是否想要看着他受伤或是死去——设想中的法术匮乏乃至消耗殆尽并未在他所敌对的年轻法师身上出现,他不停顿地施放着他的法术,每一个都很强劲与犀利——他甚至没有去触碰他的卷轴。
相反的,他被迫开始使用他的卷轴,即使他还有几个法术,但他需要保留它们以防万一。
在他看见一只火焰形成的八脚蜘蛛攀上黑发施法者的肩膀时,他几乎就要崩溃了,这个半精灵明明应该是个法师,他怎么会有术士才会有的元素宠物!公会的法师大叫着弟子的名字,让他立即滚到这里来。
他倒是没想过他的弟子会遇到什么危险,他派遣他的弟子去对付梅蜜与李奥娜只不过是因为公会觉得一个活着的王女会比一个死掉的王女更值钱,也能避免高地诺曼的新王为了赖掉这笔过于庞大债务而否认他们之间的交易,“恶刺”公会不止一次地做过扰乱一整个国家以便从中取利的事儿,竖起一个王女做标靶,而后煽动高地诺曼所有伯爵以上的贵族去谋求那根镶嵌着坚石与蓝色宝石的权杖,以便他们进一步地拓展“生意”与势力范围,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李奥娜只是个女人,而且她并不是一个施法者,只是一个战士,而梅蜜只是一个弗罗的牧师。
他不知道的是,有些时候,弗罗的牧师也会变得十分的危险。